朱曼玥醉酒后的攻击力和清醒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把他的躯干当成是树桩,也不管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手掌直接往上按。
真·蹬鼻子上脸。
萧宗延被她抠了鼻子,戳了眼睛,被迫松了手。
朱曼玥可不会让自己这样轻易掉下去,倏地一跳,双腿夹住他的腰,攀附在他身上,牢固到他们到了车边,该把她塞进车里了,怎么也甩不掉。
萧宗延无奈地叫:“朱曼玥。”
“嗯?”朱曼玥娇嗔地应他,眯着清澈的杏眼,“叫你姑奶奶何事?”
萧宗延心念一动:“把手松开。”
朱曼玥的确听话地松了手,可转而薅住了他的头发,照着他的脸就扇了一个大耳刮子:“谁准你这么跟你姑奶奶说话了?”
萧宗延怒气正盛,被她抽了一耳光后忍无可忍,把她摁在后座上朝她臀上落巴掌:“你是谁姑奶奶?嗯?喝酒?泡吧?夜不归宿?不跟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了?”
朱曼玥吃痛惊恐地望着他,随即用力朝他胸口蹬了一脚,尖利的鞋跟穿透他单薄的衬衫,在他胸口划出一道狭长的血痕,下一秒便渗出鲜红的血丝来。
萧宗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朱曼玥趁他不备从另一头开了车门,“嗖”地爬出去,踉踉跄跄跑得老远,转眼间已经蹿到了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的绿化带中,被困在低矮的树杈中,低着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身前就是川流不息的车流,肉眼可见的危险。
朱曼玥却如懵懂地抬起腿,准备朝前迈。
“小心车!”
萧宗延大喝一声,朝她飞奔过去,搂着她的腰将她从脏兮兮的泥土上抱下来,径直扛上肩,大步流星返回车前。
一分钟后,朱曼玥被他用从后备箱里纸箱上拆下来的硬质塑料带绑起来,推进了车里。
她挣扎的过程中,他的手腕、锁骨、肩头都挂了彩,凌乱分布着她制造出的抓痕和咬痕。
萧宗延看了眼自己浑身的伤势,中途路过药店时下了车。
药店的店员见到他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狼狈模样,不禁问了一句:“先生,您是被打劫了吗?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萧宗延面色不善,冷淡地说:“谢谢,被野猫抓的,不需要,给我拿药就好。”
店员好心提醒道:“被猫抓了您要去打针嘞,不打狂犬疫苗也要去打破伤风。”
萧宗延避而不答,面无表情地问:“多少钱?”
店员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一共三百六十九元,您有医疗保险的话可以报销九十元。”
“不需要,直接刷。”朱曼玥还在车上,他不放心,着急离开,潦草地调出付款码让店员刷。
等他拎着一袋药回到车上的时候,朱曼玥终于消停了,在月光下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萧宗延松了口气,目光自然落到她被绑住的手腕上。
扁平的塑料带嵌进她细嫩的肉里,勒出了一圈红痕,来回摩擦下,凸起的腕骨旁破了皮。
他没想弄伤她。
萧宗延为朱曼玥松了绑,忽略自己的“遍体鳞伤”,拆开药膏后,用棉签轻轻搽在了她的手腕上芝麻大点的伤口上,均匀地涂抹开。
随后,他扔掉用过的棉签,把开封过的药膏丢回塑料袋里,上车回家。
至此萧宗延的噩梦远没有结束。
他刚把朱曼玥拖回家她就恢复了活力,光着那双到处乱踩过的脚一个箭步冲向浴室,抱着马桶吐起来。
她的呕吐声伴随着弥漫开来的异味,让萧宗延跟着犯起恶心。
他皱着眉开启了家里所有的空气净化器和浴室排气扇,拉上浴室的门,把臭烘烘的朱曼玥独自关在浴室里,随后闭上眼睛好好冷静。
吐完舒服了的朱曼玥发现门关上了,拉又拉不开,还以为自己被他用钥匙锁住了,举起拳头“哐哐”砸门:“放我出去!”
萧宗延紧握着门把手,拧着剑眉冷淡地说:“我说过了,十点的门禁。现在是凌晨两点,我没让你再外面过夜已经很客气了,你不要惹我,明天早上我再跟你算账。”
“我不要睡厕所!这里的瓷砖又冷又硬,你也忍心?”朱曼玥张开五指贴在作为门板的磨砂玻璃上,让自己模糊的肉色手掌混合着边缘的阴影落入萧宗延的眼底,而后委屈地说,“我想吐都没有吐在你车上,我为了你的洁癖忍了一路,你却自顾自己的感受,把我关在这又湿又冷的小房间里,就算现在是夏天我也会生病的,你好狠的心。”
“不用装可怜,没用。我看你身体素质好得很。”萧宗延不经意瞥到手上的伤,怒火重燃,压过了一时的心软,“这时候知道怕了?喝酒的时候想什么了,夜不归宿的时候想什么了?没住的地方哭没地方住,有住的地方了又电话不接,有家不回。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是吧?很好,我就让你知道我好不好说话。”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根本没有资格处置我!我就是铁了心跟你对着干了又怎么了?萧宗延你个混蛋,为了赢我你不择手段!我要告诉伯父伯母你欺负我!我不跟你好了!”
朱曼玥骂他骂得太激动,一不小心把唾沫星子呛进了嗓子眼,连声咳嗽起来,连咳嗽声听起来都带了柔弱的破碎感。
萧宗延听了心提了起来,他颔首看了自己情不自禁朝她移动半步的脚五味杂陈。
他竟鬼使神差地同她解释起来:“你不妨想想看,我有什么必要对你上手段?我要是想退婚,说我早已心有所属,长辈要是责怪,敢作敢当就是了,谁还能硬逼我娶你吗?只不过,我对你有愧。”
的确是手底下的人曲解了他的意思,但他没有推给手底下的人。
朱曼玥是会抓重点的:“你有喜欢的人了?”
萧宗延被她无语到:“没有,我谁也不喜欢。”
“也对,你事业有成,身边的人不论是不是我,对你来说都是拖累。”朱曼玥竟然对他表示理解,并惆怅地说,“我就不行了,我选的这条路太难了。明明我也付出了很多,但是最后的功劳都会落在医生那里,常被人像使唤仆人一样呼来喝去,很少得到尊重。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想救人。我知道我不太聪明,不适合当医生,可是护士怎么也这么难做。你说怎么会有人像我这样的护士,连给病人扎针都不敢呢?”
萧宗延沉吟片刻,推心置腹地说:“问心无愧就好。你不是不聪明,是有太多捷径和后路可走。遇到难关能过就过,不能过就退,怎么可能比得过看到骨头就死死咬住不放的野狗?说实话我根本不信你的喜欢能持续多久。我们的婚约是十年前你救我的时候就有的,可你真正提起来是在今年我回国后。你看我手眼通天、一呼百应,想着嫁给我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朱曼玥喝醉了酒,脑子转不过弯来,默认了对他有所企图,只是好强地问:“哪里不合适?”
萧宗延笑了一下,笑得充满了野性:“我身上的那些疤痕不全是生病做手术时留下的。我的血型一直是我的软肋,因为稀缺罕见,很容易在受伤后失血过多死亡,所以即便是康复了,我也曾一度不敢打架,连被霸凌都不敢还手。他们中的人有些跟你一样,出身高贵,我父母也不敢轻易得罪。可是那天他们扬言要剐了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些纨绔都爱开这种玩笑,反正我没当是玩笑,空手接了他们的刀,掐住为首的人的脖子,差点拧断,他们却开始对我俯首称臣了。”
朱曼玥听故事听得入神,没有插话。
萧宗延知道她醉到这种程度,不管他现在他对她说了什么,天亮后她都会忘,索性敞开心扉:“早些年我们国家的金融不发达,要想干出一番事业,只能去国外淘金。你知道的,我去了美国。美国佬是最倨傲的,种族歧视不限于黑人,还有亚裔,尤其是华人。而我因为太过出色,那些输不起的鬼佬对我起了杀念,想要枪杀我,最终被我打碎了腿骨也不敢报警。我是在泥里打过滚、刀头舔过血的人,而你就像挂在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染尘埃,我们怎么可能合适呢?”
朱曼玥又问:“为什么不合适?”
萧宗延:“……”
他刚说完一遍。
朱曼玥转身侧坐,把脸和耳朵都贴在了磨砂门板上,被上门的玻璃冰到,“哎呀”了一声,娇俏地说:“萧宗延,这样说话太不方便了,我听不清,你把门开开,我跟你聊五块的呗。”
也不知道是借着酒劲装疯卖傻,耍伺机溜出来的小心机,还是在车上休息时充的那点儿意识耗尽,无法续航了。
萧宗延终究是架不住她撒娇,轻轻旋动门把手,将她放了出来。
门一开朱曼玥就扑出来,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他怀里。
萧宗延气消得差不多了,顺势将她抱回了卧室。
就在他要将她放上床的一霎那,朱曼玥猛地扑腾了一下,搂着他的脖子怪贴心地说:“你不是嫌我身上难闻吗?你把我放上去,你的床单就不能要了。”
萧宗延不以为意:“本来也是天天换的。”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松软的床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既没洗澡又没换衣服,就穿着脏衣服和醉醺醺的她一起上了床。
一打岔,他也没倾诉欲了,打算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她就收尾。
萧宗延指了指自己左手上蓝金相间的复古腕表:“这块表是当初带我入行的前辈送我的,价值十万美金。他见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身上的杀气快要掩不住了,怕我误入歧途就送了我这块表。送表的时候他对我说,许多十恶不赦的人最初也只是为了自保。”
“而这条金属链不值钱。”萧宗延举起右手晃了晃,“却是我第一次还击时从霸凌者手中掳掠来的战利品。我戴着它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放下善念,灭绝隐患,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心慈手软。我或许可能摘下表,但永远不会摘下它。”
“朱曼玥。”他望着她噙着迷蒙水雾的鹿眼叫她的名字,郑重其事地对目光涣散的她说,“你想嫁的是戴着表的我。可我一旦摘下表,就是一头谁也挡不住的野兽。”
作者有话要说:朱曼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这么正儿八经地介绍自己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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