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太傅和宣微等待胡阁老入泰康城的时候,胡阁老坐在马车,走在泰康城外的官道上,看着泰康城近在咫尺,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一夜,他心里紧绷,水米未进,现下才算是放松一些。
距离泰康城还有一二十里路,但已经日到中午,胡阁老到底年岁大了,身子骨有些撑不住,看到官道旁有面摊茶摊,便朝车夫吩咐道:“麻烦小哥,去帮我买些吃食来。”
说话间,他给车夫塞了十两银子。
这可足够买下茶摊和面摊的了。
车夫喜不自胜,便停下车,去买了一壶茶一碗面来。
胡阁老接过来,看到那碗面里满是鸡丝,便道:“这摊主倒是个实在人,竟给了这么多鸡丝?”
车夫笑道:“那摊主瞧见我是来给老先生买的,许是见先生年岁大了,便多给了一些。先生快吃吧。”
胡阁老点点头,拿起筷子刚要夹起面条尝一尝,动作却忽然一顿,他抬头望着车夫道:“你说,方才摊主是瞧见你给我买的,才加了鸡丝?”
车夫道:“是吧,咱们马车就停在这,我瞧着她朝这边望了望,应该是的。”
胡阁老心里咯噔了一下,朝车夫笑道:“你多给她些银子,这碗我要了,回来你就驾车,咱们入城,路上我再吃这碗面。”
车夫欸了一声,便回头多给了摊主一两银子,买了她一个破碗,摊主自然是答应的,他们便继续赶向泰康城。
而坐回马车里,胡阁老拿着那碗面,却不敢吃了。
他记得宣微说过,遇上若遇吃食,都不要食用……之前她说的山道一事应验了,那吃食会不会应验?
他琢磨着,从包袱里拿出一只银簪来,探入面碗里。
就见银簪迅速变黑。
胡阁老手一抖,那碗面便掉在了车板上。
居然有毒……
居然连这路边的饭食里都被下了毒?
胡阁老立即再用银簪另外一头去探茶水,就见那银簪再次变黑。
胡阁老顿时怒上心头,“还真是看得起老朽!”
沿路的水和饭食都下了毒,明显不想让他活着回京。
还要他听到那车夫多说了一嘴,有所怀疑,又想起宣微的话,才没有食用。
若不然,就这样的烈性毒药吃下去,他现在只怕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胡阁老将那一壶茶全部倒在了包袱里的脏衣服上,沉着脸,左右只有一二十里路,他再撑撑就是!
……
柳太傅和宣微算着时间,胡阁老该到了,便和陆景州一道到了城门口去接。
宣林氏和杭星河等人便在客栈里布置,等着迎候胡阁老。
他们在城门口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便瞧见胡阁老在城门口下了马车,步行进城。
但见他双腿虚浮,走路好似不大方便似的,柳太傅连忙迎了上去,扶住胡阁老,“居合兄,你这是怎么了?”
胡阁老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刚要说话,瞥见后面来的宣微,他踉跄地过来,握住宣微的手,“那些人,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宣微一听,便知道胡阁老又遇上了事,她扶住胡阁老,温声道:“先生不必怕了,到了咱们这就好了。”
胡阁老点点头,但一日夜的惊惧,惊得他也够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柳太傅见他面上缓和了一下,便道:“街上人多眼杂,回客栈再说。”
胡阁老抿着唇颔首,宣微便和陆景州扶着胡阁老,跟在柳太傅回到客栈。
他们早就给胡阁老准备了房间,便扶着胡阁老直接回了房间,没时间和宣林氏他们细说寒暄。
等到了房间里,宣微看着胡阁老不太好的面色,便向陆景州道:“成远兄,麻烦你先去准备些热水和吃食,要温和一些的,不要浓茶。”
“好。”陆景州点点头,便提步走了出去。
胡阁老朝宣微拱拱手,“子美大义,救了我两条命,实在让我感激不尽。”
柳太傅本想给胡阁老倒茶的,听到宣微的话刚停下来,就听见胡阁老这句话,又是一顿,“居合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是不知道,若不是子美有言在先,我在路上已经死过两次了。”胡阁老心有余悸。
柳太傅茫然看了看宣微,又看向胡阁老,“子美和你说什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胡阁老也有些讶异,“她那日临走前与我说,若遇山道选左不选右,若遇吃食,不可轻易入口。昨日我遇到山道,便选了左边,若是选了右边的那条山道,我怕是已经死在那些山匪刀下了。今日入城前,我本想吃点东西,但饭菜茶水里都被下了剧毒,若非我想起子美的话避开来,我只怕死在了泰康城外。”
胡阁老说着,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就算见惯了朝堂上阴损的手段,但两次面临死亡,是个人都会被吓得够呛。
何况胡阁老年岁已高,不如从前那般勇武,被吓到也是正常。
柳太傅一听,愕然了一瞬,却又了然,“子美有大才,许是预见了居合兄有此劫难,才出言提醒。”随后他望向宣微,“你也该跟我说一声,我让人贴身保护居合兄,也不至于受此惊吓。”
胡阁老摆手:“这不怪她,原是我自己要单独走的。再者说,那些人连下毒的手段都用上了,就算你让人贴身保护我,焉知他们不会再用其他手段?”
其实柳太傅和太子派出去的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胡阁老。
但那些人很警觉,没再明着动手,而是暗地里下毒,谁能想到这路边随便一个摊子上,都被下了毒?
暗卫就算在保护胡阁老,也不可能直接出面帮忙验毒。
因为他们一旦出面,身份就会暴露。
所以胡阁老才会受此惊吓,也是在所难免。
柳太傅舒了一口气:“好在现在没事了。”
“对,没事了。”胡阁老一颗心也放回肚子里,他像是刚转过来弯,看了看柳太傅和宣微,“你方才说,子美有大才,预见了我有此劫难,此话怎讲?”
“居合兄还不知道吧,我和我这学生初遇时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