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州被训了一顿,好容易掰直歪歪扭扭的身子,勉力站着。
心里却在腹诽,他跟谁都能比,唯独跟宣微不能比,人家有异才,他又没有,哪扛得住?
且说了,放眼整个贡院,上百号人,哪有第二个像宣微这般的人?
就连乔学究这样的老江湖都受不了呢。
但这话陆元州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嘴上说出来,怕被陆知州打。
谢志远同样连忙站直身体,尽管陆知州呵斥的不是他。
趁着陆知州训斥陆元州的功夫,陆景州的目光将宣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精神还不错,眼里浮现点点笑意,“一切还好?”
宣微点点头,露出一口小白牙:“还不错。”
陆知州闻言,便问道:“考题是不是很难,我听柳太傅透露过,有一卷考题是跟圣上有关,可不大好写。”
只要关于圣上,关于皇家,都不是好题,尤其是关于迁都这种事。
陆知州知道考题内容,但避讳此事,也就没详说,也是怕隔墙有耳,责怪他们胡乱言语。
尽管他没有详说,经过这场考试的宣微等人,还是心知肚明。
乔学究捋了捋胡子,压低声音道:“此题,确实不好答。”
陆元州动了动嘴皮子。
瞥见他欲言又止,陆知州蹙眉问道:“你没有胡乱回答吧?”
这要是答的不好,惹怒了圣上,也是要倒霉的。
陆元州挠挠头,“并未,我不知此题该怎么打,便夸了一水儿。”
陆知州闻言松了一口气,他不指望陆元州答的多好,但夸总比贬好,“如此也算不错了。”
陆元州尴尬地笑笑,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个折中的法子。
一顿彩虹屁,或许得不到什么夸奖,但总归不会出错。
在贡院里,怕是有不少学子都是这么答的。
谢志远同样也是这么答的,两人在此题上达成共识。
陆景州没有问宣微怎么答的,但乔学究却不放过。
乔学究兴致盎然地问宣微道:“子美,这题你怎么答的?”
“就照实回答啊。”宣微萌萌一笑,没有详说。
乔学究以为她也是夸的,便没再问什么。
实际上,宣微是贬的。
东都是繁荣昌盛,但奈何地理位置不佳,没有城防和天险,全靠兵力布防,但本朝又重文轻武,就导致兵力衰退,且黄河泛滥,也需要太多太多的银钱整治,慢慢地国力自然也会日渐衰退,其他觊觎之地,瞧见他们这式微,自然会乘势而上。
且东京府是中部地区,无法控制北方草原和东北,不适应以北方为主要敌人的情况。二是河运改道,不利于控制天下赋税。
长久下去必有灾殃。
不过这话没必要说出来,否则真成了她贬低圣上迁都了。
在试卷上,怎么说都不为过,毕竟是圣上出题,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就算再生气,顶多申斥几句就算了,大不了此次不中呗。
陆知州也没多想,看到人都出来的差不多了,他便张罗道:“出榜在半月后,这几日柳太傅等人怕是还不能出贡院,咱们都别在这等了,先回家洗漱一番,吃顿饭。”
听到这个,陆元州眼睛都亮了,这十几天他吃得都是干饼,一口牙都快咬掉了,嘴里能淡出鸟来,正想好好吃一顿呢。
宣微道:“那我先回官学。”
“我也先回驿馆。”乔学究紧跟着道。
陆知州道:“你们回去换身衣裳,晚点一道来舍下,我准备席面,给你们庆祝一下,安然考完整场就是胜利了。”
宣微笑道:“那感情好,我便先告辞了。”
陆景州道:“我送你。”
闻言,陆知州点点头,“对,让成远送你,正好顺道带你一块来家里。”
宣微应了下来,朝陆知州和乔学究福了一礼,便跟着陆景州走了。
陆景州带着宣微坐上马车,便抽出一个食盒,递给宣微。
里头是一些糕点,都是宣微爱吃的。
宣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都快馋死了?”
“在贡院里安安生生待上十二日,料想你也该馋了。”陆景州见她猴急的样子,眼里柔色,抬手拿出一个水囊给宣微倒了一杯水,“少吃一些,喝点水,我在碧波亭点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蜀中菜,留点肚子过去吃。”
“碧波亭,那不是咱们上次和杨兄去吃的酒楼吗?”宣微闻言,喝了一口水,顺下去嘴里的糕点,啪叽亲了陆景州一口,“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陆景州擦了擦她嘴角的糕点屑,“就知道你喜欢,但也不可吃太多,对胃不好。”
宣微嗯嗯地应下来,“我知道,让我打个牙祭就行,在贡院里那十几天,简直不是人待得,我都馋死了。”
陆景州被宣微那抱怨的小模样逗笑,心想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嘴挑,又小孩子心性,只要有好吃的就开心。
但说完,宣微想起一件事来:“可方才陆大人叫我们去陆家吃席面啊。”
“晚些去也无妨,先带你去碧波亭吃一顿。晚饭再回家吃。”陆家人口味清淡,典型的江南人家,陆景州怕宣微吃不惯,到时候吃的不舒服,倒不如先去开开胃,解解馋。
宣微眨巴眨巴眼,“那陆大人不会生气吗?”
“无事,回头我让车夫先回家打声招呼。”陆景州温声道。
宣微这才放下心来。
……
陆景州先带着宣微回了官学,洗漱了一番,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袍,便带着兴冲冲的宣微去了碧波亭,大吃了一顿。
另一方面,陆知州得知陆景州带宣微去了碧波亭,中午不回来了,蹙眉道:“去了碧波亭?”
“是,二公子说,宣公子喜爱蜀中菜,口味重,带她先去解解馋。”陆景州这话倒是没瞒着陆知州。
陆知州看了看自家一桌子清淡饮食,点点头:“也是,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晚点再接他们过来。”
车夫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陆知州回转过身,看着陆元州,“他们不回来了。”
陆元州,“啊?”
“也怪我,没打听过子美的喜好,让他们先去一趟碧波亭也好。”陆知州复而又道。
陆元州站在一旁,没敢接话。
乔学究最后也没来,他和陆家不怎么熟,想了想便没过来。
一桌子席面,最后只有陆元州一个人吃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