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究就莫要打趣学生了。”

乔学究话音未落，宣微便从外走了进来。

乔学究立即笑道：“瞧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宣微笑着，先朝姜大儒行了一礼，后朝张教谕行礼道：“学生见过教谕，上次一别，许久未见，教谕别来无恙？”

张教谕抬手扶起她，“托你的福，我这身子骨如今是越来越好了，每日可吃三大碗饭呢。”

宣微笑道：“那可要恭喜张教谕了。”

“都是托你的福。”张教谕哈哈一笑，随后拉着宣微，朝身边一略年轻些的文人介绍道：“双成，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铁口直断宣微宣子美。子美啊，这就是上次你救过的方教习，只是上次你急着走，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宣公子安好。”方教习先起身，打千行礼，颇为客气。

宣微回礼，“教习安好。”

方教习着一身青布长袍，面色萎靡，眼下乌黑，双腮凹陷，颧骨分外突出，嘴角边还有一圈燎泡，身子骨收入异常，可见近来过的很是不好。

宣微又见他人中黑气入口，竟是将死之相，且身上阴气绵绵，可见非正常死亡。

宣微打量这功夫，张教谕朝乔学究看过去。

乔学究道：“方教习的事，我与你说过了，他们来此，也是为了找你相看相看，你现下可是有空？若有空，便给方教习看一看吧。”

宣微淡笑：“自然是有空的，若非记挂着这事，今日这么晚了，我也不过来了。”

方教习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张教谕也连忙道：“那敢情好，就麻烦你了子美，给双成好好看一看。”

宣微笑道：“先坐下聊聊。”

张教谕讶异了一瞬。

乔学究朝他们俩使了个眼色。

张教谕这才拉着方教习重新坐下来。

姜大儒见状，连忙道：“你们先做，我去让人准备些茶点来。”

语毕姜大儒便乖觉地走出去，将房间让给他们一行人好说话。

待他出去之后，宣微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方教习近来情况如何？”

方教习面色灰白，“我近来……几次从鬼门关走回来，每次都是差点活不成，我总感觉，若再有一次，我怕是真活不成了……”

方教习说着捂住脸，慢腾腾把近来的遭遇，详细说给众人听。

方教习原名方双成，今年三十有五，也算是事业有成，在学政府干得不错，唯独婚事上并不顺利，早些年娶过一个妻子，早亡，之后他就没心思再娶妻，如今与一个孀居的老娘同住。

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那次他出了事，险些身亡，张教谕却按照宣微的话，在树下找到了他，让他捡回一条命来，后来他就在养伤，起初一开始日子也算是归于平静了。

但不知怎地，近这一个月来，他开始频繁触霉头。

一开始，家里的墙砖会忽然脱落，砸到他的肩膀，后来他上街时会被马车撞，再后来他半夜做梦，梦见自己被一只狐狸吞进了肚子，再醒来他双臂和身上有不少爪痕，鲜血淋漓。

他每日过的提心吊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人就肉眼可见的日渐憔悴。

张教谕发现他状况不对，便询问他是怎么了，方教习就把事情告诉了张教谕，张教谕立马觉察这事不太对劲，尤其是梦见狐狸一说。

他很快带着方教习去了学政府城附近的寺庙道观，想让那些大师看看方教习是怎么回事，但那些大师却口有遮掩，只说是孽债，方教习身上煞气已重，死到临头，他们帮不了。

方教习被吓得不轻，张教谕着急之余，就想到了宣微。

恰好他们很快要来苏州城辅考，张教谕便安抚住方教习，又写信给乔学究，唯恐信中内容意外传播出去，他在信中只提了方教习近来遭遇不妥，并未详述。

来到之后，才与乔学究详细说明。

乔学究便想去找宣微，但听得俞教研说宣微一宿没睡，他也不好再打扰，就想等明日。

但宣微记着此事，今日就来了，当真让他们心里好一阵高兴。

“梦见了狐狸？”宣微咦了一声，“什么狐狸？”

“是一只白色的狐狸……”方教习回忆了一下，似乎被吓得不轻，时隔多日，仍旧忍不住抖了一下。

宣微，“梦中它是什么样子？”

方教习颤巍巍，“很凶……一双眼睛好像透着怒火，直勾勾地盯着我……”

“几条尾巴？”宣微再问。

方教习愣了一下，“啊？”

宣微耐着性子，“几条尾巴？”

方教习确认宣微不是在胡问，仔细回想道：“好，好像是三五条，反正很多，捆住了我的手脚，让我挣脱不开，而后等我醒来，便发现手脚身上被捆过的地方，都有伤痕。”

说着，方教习拉开衣袖，还能看到纤弱的双臂上，有着一道道伤痕。

伤痕程度变成了灰褐色，却没有减淡的迹象。

宣微声音一沉，“你怎么得罪了狐仙？”

方教习啊了一声，“狐，狐仙？”

张教谕亦是一愣，“狐仙？”

乔学究捋着胡子，“我曾听说过，在某些地方，会有人供养狐黄白柳灰五家仙，子美你说的可是这里的狐仙？”

宣微点点头，“正是。”

狐，指的就是狐仙。

黄白柳灰，分别指的是：黄鼠狼，刺猬、蛇、老鼠。

五家仙算是人类接触最频繁的，亦妖亦仙的存在。

狐仙能排五家仙之首，就是因为其灵力更高，庇护能力更强，但狐仙睚眦必报，心眼也更小，一旦得罪，它就会疯狂报复。

方教习言语之中，包括手臂伤痕，都透露出他开罪了某个狐仙。

且因该有因果关系。

所以那些观里的大师，也不敢随意插手。

毕竟三五条尾巴的狐仙，最少修炼了五百年以上，修为之高，一般人可对付不了。

方教习心里一颤，面色更白，差点坐不住。

张教谕连忙扶住他，问道：“你怎么会得罪什么狐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教习呐呐，“我，我也不知道啊……”

宣微顿了一下，问道：“你家曾经奉养过狐仙？”

方教习满脸茫然：“没，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