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微靠着陆景州的胸口,很快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外头的天上已经挂了一道晚霞。
宣微揉着眼,感觉到身侧有一道热源,含糊不清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陆景州声音从头顶传来。
宣微抬起眼,看到陆景州靠在床头,手里翻着她昨晚看的杂记,猛地坐起来,“都酉时了?你怎么没早些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左右也无事,你多休息会儿也不碍事。”陆景州温笑着,将杂记放下,摸了摸她的发丝,“摇起来梳洗了吗?”
宣微凑到床边坐着,“起了起了,再不起俞教研该以为我病倒了。”
陆景州见她整理衣服,拿起梳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坐下,“我给你束发。”
宣微坐着,闻言便没动,任由陆景州去了。
反正以前他也没少给她梳头。
宣微感觉到头皮上偶尔传来的动静,打了个哈欠,问道:“对了,府衙那边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随便找了个死囚,对外只说抓住了采/花/贼,但他已经畏罪自杀,昨夜客栈里的人全部都封了口,便瞒了过去。”陆景州轻柔地梳着宣微的发丝。
宣微道:“那梁清河呢?”
“他并没见过当夜行凶者是何人,且这件事事关名誉,他便也没再追问,反倒梁家才知道实情,对府衙倒是千恩万谢。”陆景州拿起一旁的发带,扎住宣微的头发,用了一根簪子固定,道:“好了。”
宣微摸了摸发髻,是个正经的文人发髻,便揉了一把脸,道:“府衙这件事办的还算可以,不像之前只是发个公示就算了。”
“毕竟这么多人盯着呢。”陆景州笑道。
宣微起身,转过头看着陆景州,“我先去洗把脸。”
陆景州嗯了一声,“猜到你快醒了,之前打了热水来,就在那儿,去洗吧。”
顺着他指的方向,宣微看到盆架上的铜盆里装满了热水,但因她刚醒来,现如今水温刚刚好,而一旁的漱口杯里也有水,还有牙刷和牙膏,都已经准备妥当。
本朝也是有牙刷和牙膏之类的东西,牙刷用骨、角、竹、木等材料,在头部钻毛孔两行,上植马尾,和现代的牙刷已经很接近,而牙膏则是用茯苓等清洁类药材做的,也有用粗盐的。
但陆景州准备细心,用的是上好的牙膏。
宣微拿过来牙刷和牙膏,开始洗漱,蓦然间她想起一件事来,便含糊地问:“对了,你怎么帮我和俞教研请的假?”
“我跟他说,你昨夜帮着府衙办案,一宿没睡,他便主动提起让你今日休息。”陆景州道。
宣微看他一眼,“你倒是实话实说了。”
陆景州起身,理了理自己被宣微睡皱的衣襟,“本来这样的事,也不至于瞒着俞教研,说明白了,俞教研更会体谅你。”
“老奸巨猾。”
宣微咕哝一声,吐掉了嘴里药材制成的牙膏,只觉得满嘴药味儿,又漱了漱口,洗了一把脸,才看向陆景州。
陆景州帮她将略湿润的鬓发掖好,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带你出去吃东西?”
不说还好,一说宣微只觉得还真有点饿,便点点头,“好啊,我都饿了!”
陆景州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牵过她的手往外走。
宣微连忙挣开,陆景州回头看向她,满眼询问。
宣微咳了一声,“这是在官学,还是小心点吧。”
毕竟她现在身份尴尬,作为‘男子’,和陆景州牵着手同进同出,传出去那还了得?
估计宣林氏要是听说了的话,又该晕过去了。
陆景州忽然叹了一口气,“还是在玄女殿好。”
那时他们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宣微也从不在意旁人说什么,自然也没人敢说什么。
宣微知道他这意思,耳尖红了红,“那啥,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吃饭吧,晚点还得去一趟驿馆。”
陆景州和她一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为何要去驿馆?”
“乔学究的故交,江南道学政府的张教谕要过来,之前我与他有过些缘分,乔学究就让我记得去见,应该今日要到了。”宣微想着乔学究的话,低声道。
陆景州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用过饭,我陪你过去。”
“不用,你送我到驿馆外就成,他们找我有事,你在他们面前身份还没暴露,就别老掺和我这些事了。”宣微道。
陆景州定定地望着她。
宣微一顿,连忙改口,“我没其他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走吧,先去用饭。”没等宣微说完,陆景州便淡淡一笑,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宣微是什么意思,就是怕旁人怀疑起他的身份。
毕竟他一个普通人,总是跟着宣微在这种事情上来来去去,连私下的事也跟着出入,难免会引起怀疑。
但他只是想跟宣微在一起而已。
宣微看着陆景州的背影,咬了一下唇瓣,心想她没有说错话吧?
挠挠头,宣微猜不透陆景州的心思,他一贯在自己面前是不会发火的,心里更加有些怅味,她抿抿唇,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陆景州对方才的事绝口不提,仿佛真的忘记了一样,带着宣微去了一家面馆,因宣微一日没有吃饭了,肠胃或有不适,她素日爱的那些重口味都不适合,吃些温和的养养胃。
宣微没意见,陆景州要了两碗阳春面,和宣微坐下来一并吃着。
宣微不喜欢这没什么荤味儿的面,跟吃药似的,艰难地吃完了一碗面,便和陆景州一道去了驿馆。
……
张教谕此次是来做辅考官的,今日抵达苏州城后,就到了驿馆,带着方教习,和乔学究一块来见姜大儒,几个老学究坐在一块,谈天说地谈古说今,说了一日,晚间正打算走,姜大儒的小厮却从外头走进来,道:“先生,宣公子来了。”
姜大儒立即道:“快请他进来!”
小厮立即退出去。
“是子美来了?”乔学究有些讶异,转而看向张教谕,笑道:“今日/你来前,我曾派人去官学找过子美,但俞教研说,她昨夜帮助府衙破案,一宿没睡,今日连堂课都没去上,还在房舍休息,我就没去打扰,不曾想她自己倒是记着这件事,这么晚竟过来了。”
张教谕道:“你与他说过我要来的事?”
“自然。”乔学究揶揄道:“你是不知道咱们这未来新科进士是有多忙,整日不是苦读,就是帮府衙办差,如今又拜在了柳太傅名下,做了柳太傅的学生,若不提前打招呼,何时才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