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微倒是可以理解梁清河的心思，好的容貌说好听点，就是貌比潘安，说难听点就是看杀卫玠。

尤其是梁清河这样有心气，有努力过的才子，他更愿意让人看重的，不是自己的容貌，而是自己的才学。

要是日日旁人都在说，他靠着一张脸就可以过活了，老天赏饭吃，就抹杀了他所有的努力，满腹乾坤文墨，他自然是恨得。

宣微伸手拍了拍梁清河的肩膀，“其实，梁兄啊！凡事自己想开点，我如今虽不如你的相貌，但也是被人从小夸到大的，起初是有点不舒服，但听久了，如果将他们的话，转化成，只是单纯的夸奖，对你容貌的褒奖也就好了。毕竟你真的长了一副好皮囊，比那街头上的麻子濑头可好多了。难不成，梁兄你还想跟那些麻子濑头似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倒胃口？”她打趣道：“只怕那个时候，大家还是会议论你的容貌，说你长得太丑，配不上你这满腹才学。”

梁清河怔然，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宣微继续道：“其实想开了，你这也是一种长处，起码对上了秀色可餐这四个字，说白了，也就是老天爷偏爱，给了一副好皮囊，既然是既定事实，那为什么不坦然接受？旁人说你貌美时，那也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呀，自然你有心气不服，那就继续努力呗，等一举登科，金榜题名，你看看那些人会说你靠脸，还是靠才学？”

梁清河抿着唇，没说话。

宣微却微笑道：“我知道梁兄你在想什么，你不外乎是觉得，自己这张脸，才是导致今日祸端的因，若不是这张脸，兴许那采/花贼就不会找上你。”

梁清河痛苦的面色中，露出一丝恨意。

“可是你想想，其实你从小到大，也因为这张脸，产生过不少便利不是吗？”宣微道：“如你所言，梁家家财不丰，养育一个学子，本就是极难的，况且你还有不少叔伯兄弟吧？可他们为什么都愿意让你去读书？不就是你这一副好皮囊，显得伶俐聪明，让大家觉得你有前途吗？如果你长相平庸，甚至丑陋，这种机会还会让给你吗？到时候，只怕你讨厌众人只重视你的容貌而轻忽你才学的机会都没有。”

“……”

“人就是这个样子，有得就有失，怎么可能所有好处都让你占全了呢？”

“……”

听得宣微的话，梁清河愣了一瞬，他的父母确实只有他一个儿子，但他有不少堂兄弟，若不是从小看着他长就一副漂亮伶俐相貌，这读书的机会，当真未必会落在他身上。

而起初父母要供养他读书，将他送去找夫子拜师时，他的启蒙夫子，本来已经收满了学生，不愿再收的，可最后看到他一副委屈可怜让人怜爱的模样，还是收了才五岁的他。

如果当时他被拒收，家里人一泄气，他也未必会有今天。

一直以来，因为这幅相貌，他确实从夫子、学究、教研那，得到过不少指点和帮助。

几乎都是他稍微一求情，他们便不会再拒绝。

只是后来的恼恨，大过了这些因此得到的便利，让他忘了这些……

梁清河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

宣微也没着急再开口。

陆知州被宣微那一套一套弄的有点懵，他们是来查案的，还是做心理辅导的？

而且，他为什么觉得宣微说得很有道理？

既得了容貌带来的好处，又嫌弃它带来的坏处，那就得用平常心对待，不能一边唱着高调，一边暗中享受不是？

不过这跟案子没关系吧？

陆知州想提醒一下宣微来着，但不好直接开口，就扯了扯陆景州的袖子，想让他去说。

陆景州却岿然不动，只道：“她有分寸。”

陆知州一噎，倒也没再说什么。

“说了这么多，梁兄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细节？”宣微忽然拉回了正题。

梁清河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宣微是什么意思。

有些细节，不是他不记得了，只是他忙于恼恨自己的容貌，给自己带来的祸端，而遗忘了。

宣微不是在做无用功说废话，只是希望让梁清河自己看开点，知道什么才是重点。

梁清河仔细想了一下，在宣微注视的目光下，还真想出来一个细节。

“那个……那个人给我的触感，很冷……很冷……”

“很冷？”宣微挑眉。

梁清河喉结滚动了一下，点点头，面色发白，“是冷的，很冷，像是一个冰块……”

但那记忆太屈辱，到最后他已经不记得那种冷的感觉，只记得强烈的屈辱感。

如果不是宣微一直在问，他真的没想起来。

宣微蹙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滑腻的感觉……”梁清河说的时候，身上都忍不住冒冷汗，干呕了几下，难受得紧。

宣微见状，朝陆知州道：“陆大人，麻烦让人准备些热水来。”

陆知州闻言，立即朝衙役使了个眼色。

随后便有衙役找了屋子里的茶壶，正好还有些热茶，倒了一杯，给宣微递过来。

宣微接过来，放到了梁清河手里：“喝点热水，缓一缓。”

梁清河抖着手，举起茶杯，急喘地喝了两口，面色才好了一些，他继续道：“那个人摸我的感觉……很滑腻，不像是人的手，像是……鲶鱼似的触感……”

陆知州眼睛一亮，这可是个线索。

正常人，无论是手还是其他地方的皮肤，都有纹路，摸上去绝不是滑腻的黏糊糊之感。

但，这么一说，真不是正常人了？

陆知州又不免提起一口气来。

宣微闻言，则朝陆景州看过去。

陆景州眸色沉了沉，看了看她。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懂了。

这次作案的真不是人，至于是什么……得好好查一查了。

宣微思及此，抬手安抚地捏了捏梁清河的肩膀，“没事了，我就问到这了，梁兄你放心，府衙肯定会把犯人抓捕归案，不会让你白白受辱的。接下来这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别想其他的，先休养好再说。”

梁清河恍惚地点点头，话虽如此，但事实上，只怕他这些日子都不会有好好休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