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州声音淡淡,这种官司不是陆知州愿不愿意管的事。
业生挑事在先,楼明麟反击在后,便是他想管,按照律法,那业生寻衅挑事也是要担责任的,判也判不了楼明麟什么罪名,最多让楼明麟赔偿一些医药费,道个歉。
而这些,姜大儒现在最不需要,他现在只想保住业生的命,自然也没功夫计较这些虚名。
民不举官不究,这事自然就没闹上公堂。
杨士新撇撇嘴,“那个楼什么,下手也太狠了,打就打了,干嘛非要把人往死里打?”
“他近来脾气是有些太过暴躁。听闻前两日,刚打死一个婢女。”陆景州微微摇头,似是感慨。
宣微却揪住一点重要信息,“他是近两日才开始这么暴躁的,还是一向不把人命当回事?”
“听堂兄说,是近两日。楼明麟脾气再不好,但楼家家教在那,他倒也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来。”
毕竟再出格一些,就会显得楼阡陌更好,他更不好,更容易让自己成为弃子。
楼明麟再傻,也会加以控制。
就好比上次楼明麟打死婢女的事,为防止他恶名往外传扬,据说楼老爷已经重罚了他,赏了他一顿家法,害得他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下床。
结果这一出来,又摊上了这么一出,怕是又要受罚了。
宣微闻言,却觉得有异。
按照陆景州的说法,楼明麟从没有打死人的事,怎么这几日里,就接连下了死手,非把人往死里打?
人的脾气,可能是有一时间暴躁,因激情而杀人也有。
但楼明麟刚因此受罚过,没道理还这么不克制一些,当众打杀人吧。
有蹊跷。
但宣微没说什么,马车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望月楼。
望月楼在三星坊里,楼高十米,三层,算是三星坊里最高的楼,所以取名望月。
乞巧诗会,说白了就是借着牛郎织女的故事为由头,弄些风花赏月之事,自然要选这么一个相得益彰的地方。
因是乞巧节,为了应景,望月楼里还摆放着各色品种的花卉,看着倒像是一片花海。
上下三层,每一层都是如此,连楼梯的边角上,都特意摆了一盆并蒂海棠。
江南多才俊,这又是乞巧,沾上点风花雪月,便容易引来无数骚客。
今天望月楼里就有不少文人才子举办的诗会,楼阡陌等人举办的苏州官学诗会,也算其一,位置定在了最上面那一层。
楼阡陌定的时间早,便定到了这最好的位置,观星揽月,对月吟诗,那叫一个如画如卷。
陆景州带着宣微和杨士新到达三楼时,楼阡陌等人已经在场等着。
看到他们到达,楼阡陌便立即笑着迎上来,“总算是把你们两位等来了,快来,我跟你们介绍介绍我哥。”
楼阡陌兴奋地张罗着,带着陆景州和宣微杨士新,进了三楼的花厅里。
一进去,陆景州和宣微便瞧见陆元州竟然也在。
除此之外,他身旁还有个面上有着三道血痕的年轻男子,与楼阡陌有几分相似。
再看他面上的伤,宣微一下子就猜出来他的身份,大约就是那个打伤了业生的楼家少爷,楼明麟。
“子美,成远,这位是我大哥楼明麟。”楼阡陌正好带着他们走过来,为他们两方互相引荐道:“大哥,这就是敛意兄的堂弟陆景州,另外一位是我们苏州官学刚来的小神童大才子宣微。”
楼明麟面上有伤,情绪并不高,闻言只是略朝宣微和陆景州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楼阡陌顿觉颇为尴尬。
陆元州便出来打圆场,“既然都来了,那就入座吧,诗会快开始了。”
宣微和陆景州朝他微微颔首,便到一旁的空位置坐下。
楼阡陌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顾不上去管楼明麟,便去组织诗会。
瞥见楼阡陌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里长袖善舞来去自如,和所有人都相处不错似的,楼明麟灌了一口酒,“就他会做人,什么人都能结识……”
“你们都是楼家子弟,挣出来得总归是你们楼家的颜面,不妨事的。”陆元州闻言安抚道。
楼明麟冷哼一声,似是不大乐意接受这样的面子。
宣微和陆景州坐在一旁,听到这声音,端起桌上放着的酒壶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几不可见地从楼明麟身上划过。
方才她要是没感觉错,楼明麟身上有着一丝淡淡的阴气。
看来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
杨士新在当场并无相熟之人,便贴着他们俩坐着,但他是个自来熟的性格,看什么都好奇,没一会儿就和旁边一桌的人打得火热。
正在这时,楼阡陌宣布诗会开始,还着重介绍了一下陆景州。
毕竟陆景州虽才名在外,但一般的诗会可请不动他,大家也是难得一见,便一窝蜂的起哄,让陆景州做一首有关乞巧的事,作为此次诗会的开幕诗。
陆景州本想拒绝,但楼阡陌却上来将他拉了起来,起哄让他作诗。
宣微也在笑,“成远兄就作一首来听听。”
陆景州无奈地看她一眼,倒是作了一首诗。
“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泠泠。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
“好,好诗,好诗!成远兄果然名不虚传啊!”
一首诗做出,场面顿时火热起来。
所有人都夸起陆景州。
陆景州却淡淡一笑,颇有种宠辱不惊的感觉。
正在这时,望月楼外也传出一声热闹的喧嚣,花灯会开始,不少人猜诗谜赢花灯,好不热闹。
宣微坐在临窗的位置,往楼下一瞥,见下面有不少人在摘花送花,宣微便手一扬,从身后的位置,摘下来一株开得正好的并蒂海棠,扔到了正往回走的陆景州怀里。
陆景州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宣微。
宣微咧嘴一笑。
陆景州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捻着花走了回来坐下。
杨士新看到宣微扔出去这么一朵花,当即问道:“子美,你怎么把这花丢出去了?!这是夫妻海棠啊!”
“嗯?”宣微眨眨眼,“有什么说法吗?”
“夫妻海棠意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杨士新面色多变,“你要送花也不该送这朵呀。”
“我这边就只有海棠,随手而摘,没什么。”宣微笑道:“再说,杨兄你这学问不到家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得不是战友情吗?你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