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爷听宣微说他是自己吓自己，懵了一瞬，不住地摇头，“怎么可能，我看就是文和回来找我了！”

“二爷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宣微好心建议道：“你要是执意认为是文和回来，我觉得你可以去庙里烧烧香，求神拜佛，也比来找我有用。我还有事，恕不多陪，告辞。”

宣微弯了弯唇，屈身一礼，旋即拿着怀里的誊抄本，从柳二爷身边走了过去。

陆景州也是同样的目不斜视地走了。

两人都没再理会自己把自己快吓到发疯的柳二爷。

柳二爷一个人站在路道上，嘴里还在念叨，“是我自己吓自己吗……？”

……

宣微和陆景州从柳家走出来，看了眼天色，她便看向陆景州，笑眯眯地道：“正午了，成远兄，我请你吃顿饭吧。不过我对苏州城里的酒楼不熟悉，得你带路。”

“好。”陆景州微微颔首，也没推辞，便带着宣微去街上，找了一家偏僻幽静的酒楼，要了一间临窗的包厢。

当坐到包厢里时，宣微打量了一圈这环境，咂舌道：“就咱们俩，不用这么好一个包厢吧？”

“外面人多，不好。”陆景州淡声，拎起小二送上来的茶壶，给宣微倒了一杯茶。

宣微挑眉，“看样子成远兄不喜欢热闹？”

“人多嘈杂，较为聒噪。”陆景州解释。

宣微笑，“你这习惯倒是挺像我一个朋友的，但又不一样。他是喜欢安静，但我喜欢热闹，他就一直陪着我，也不嫌烦。”

“是上次你提到过的那位故人？”陆景州倒茶的动作一顿。

宣微端起他之前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点点头。

陆景州继续给自己斟茶，“近来倒是听你经常提起他。”

“大概是你们俩太像了，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来。”宣微道：“其实在这之前，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想起过他了。”

“不愿想就不用想。”陆景州问道：“你想吃什么？”

这话题转的生硬。

宣微确实也不想再提，便顺势道：“随便点一些，我都可以，但最好要一壶酒。”

陆景州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嘈杂起来。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楼上没包间了，要不您坐外头的厅里？”是小二的声音，赔着客气。

“这不是还有个包间吗？”有一道较为尖锐的男声，随后响起。

小二连忙道：“这个包间方才已经叫人定下了。”

“我看到了，不就是两个人吗？叫他们让出来，我赔他们双倍的钱就是，老子有的是钱。”那男声一副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模样。

小二似乎两头为难。

听到外面那动静，宣微将手里的茶喝完，盯着陆景州，玩味儿地笑道：“看来这一顿饭，咱们吃不消停了。”

陆景州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里却透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只是想要好好地陪宣微吃一顿饭而已……

“实在对不住两位客官。”两人正相对坐着，小二推门走了起来，满脸堆着不好意思，“外头来了几位客官，人数实在多，想要一个包间，不知道两位能不能把这包间腾出来？那位客官说了……”

“愿意赔双倍的价钱是吧，我听见了。”宣微打断，笑眯眯地道：“你去跟他说，这包间是我们先定下来的，我们不稀罕他那两倍价钱，劳他用这个价钱去别家酒楼吧。”

“这……”

“你这小后生怎么说话的，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小二一听正为难，方才在外面咋呼的男声，再次响起。

他像是听见了宣微的话，怒腾腾地走了进来。

是个身材纤弱，看上去像是一方纸片人似的男子，长得尖嘴猴腮，声音也是尖细。

无论是从面相还是身形语调来看，都不是一个好命的人。

宣微几不可见地收回打量的目光，落在小二身上，“你们这酒楼是怎么照顾客人的，这包间是我们先拿下的，不经过我们的同意，你就随便放其他人进来？”

“这，这……”

“嘿，你这小后生，脾气还不小！”闻言，男子一把推开小二，走到桌边，瞪着宣微，“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不就是你，一个鼻子两只眼，我也没瞧见什么地方比别人多一块啊。”宣微眨眨眼，淡笑地朝陆景州一抬下巴，“成远兄，你说是不是？”

陆景州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请出去。”

“你们一个两个，真是不开眼！”男子喝道：“我告诉你们，我们家老爷可是姜大儒！赫赫有名的姜大儒！我瞧你们两个都是书生打扮，不会不知道姜大儒是谁吧？识相的告诉你们，就赶紧离开，我们姜大儒此次可是乡试的副考官，你们要是吃罪了姜大儒，将来可就不用参加乡试了。”

“嚯，好大的口气。”宣微拍了拍胸口，一副怕怕的样子，“成远兄，完蛋了，咱们好像得罪大人物了。”

说实在的，她并不知道姜大儒是谁，但瞧见这男子趾高气昂的样子，便也知道这位姜大儒也算是个人物。

乡试一般是一个主考官，两个副考官，还有十个帮助批卷的助手。

能插上其中一个副考官的位置，确实还算有点本事。

但她就是不喜欢这个男子的态度。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得给他们家让道似的。

“我确实不知，现而今区区一个副考官，便可以横行乡里，当真是骇人听闻。”陆景州淡漠声：“若是如此，咱们不妨到府衙说一说，看看一个副考官是否就有权，逼迫别人将定好的包厢让出来，看看天底下是否有一个副考官随意取消考生资格的权利，如何？”

“你！”听得陆景州一点都不怕，还想把这件事闹去公堂，男子面色骤变，“你们两个是不是脑子有病？我们愿意出两倍价格，哪里亏待你们了，一个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子，我看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姜大儒是……”

“业生，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