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源听到宣微的话,渐渐恢复理智,他浑身还是忍不住有些轻颤,哑声问道:“不,不能相处太长时间?她是我女儿啊,我是她爹,为什么要这样?”
“天道有序,阴阳有隔,她是阴魂与你长时间待在一起,你身染阴气的话,只怕轻则抱病重则丧命,须得谨慎。”宣微道:“与父母见一面,也是她的执念,待完成执念,我亲自送她去阴曹。”
“你……”何源从宣微的话里听出异常来,震惊地望着宣微,想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宣微没说话。
何翩翩压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道:“爹,宣公子是一位天师,她很厉害的,是个好人,帮我报了仇,又让我见你一面,我真的很满足了。”
“翩翩……”闻言,何源险些落下泪来,他压了压嗓子,道:“这两年你还好吗?当年你走丢之后,我和你娘疯了一样的找你,可就是找不到,我们也去过长乐楼,但找不到你,连点线索都没有……是爹无能……”
何翩翩猛地摇摇头,“不怪你,不怪爹,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特意支开了丫环想跑出来玩。”
若不是一时贪玩,也不会到现在父女阴阳相隔。
何翩翩说不出的后悔。
何源老泪纵横,不断地询问何翩翩当年是怎么回事。
何翩翩起初隐瞒不敢直言,最后是宣微帮忙开口,说了她曾经的经历。
得知女儿生前遭遇,何源恨声,险些昏厥过去,胸腔里盛满了恨意和愧疚。
“都是爹对不起你,都是爹的错,当年我要是第一时间赶去长乐楼,不是顾忌督办处的势力,我就能救回来你了……”何源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男人,抱着头痛哭流涕,哭得全是悔意。
何翩翩想要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能父女俩人相对而站。
宣微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催。
好一会儿。
何源才缓过劲来,拉着何翩翩絮絮叨叨说起她小时候的事,又说她娘为她哭瞎了眼睛。
何翩翩听得难受。
而何源说到这,忽然朝宣微跪了下来。
宣微眉心一跳,上前要扶起他,“何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在下有事相求。”何源执意跪着不起,“我夫人为翩翩已然哭瞎了眼睛,唯一心愿便是能够找回翩翩,然而……我在此恳求公子,能否让翩翩见她娘一面再离开?就一面,一面就好!”
何源生怕宣微不答应似的,言辞恳切哀求,恨不得给宣微叩头。
何翩翩见状也跟着跪下来求宣微。
宣微被他父女俩求得头疼,连连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们俩快起来吧。”
“谢公子,谢公子大恩。公子的大恩大德,何某铭记于心,绝不敢忘!”何源喜极而泣。
何翩翩给宣微磕了几个响头,“翩翩谢过公子,多谢公子成全。”
“快起来吧,跪的我头疼。”宣微无奈地一笑,上前把何源拉了起来。
何翩翩便也跟着起来了。
宣微嘱咐道:“见是可以见,但你要知道,常人与阴魂相见,时间长了会对自身有损伤,尤其是身虚体弱之人,更得注意。夫人要见她可以,但时间必须简短。”
“我明白,我明白。”何源连声道:“我和她娘所求不多,只要能够见她一面就行。公子放心,绝不耽误什么事,我这就传信回去,让她尽快赶来与翩翩相见。”
宣微见他们都着急的很,便点了点头。
何源朝何翩翩又是哭又是笑的看了一眼,然后出去跟陆景州说,想要借纸笔一用。
陆景州屈身道:“何大人客气,屋里便有纸笔,随意便好。”
何源道了一声多谢,便回到房间,从陆知州的书桌上,取了一份纸笔,动手给何夫人写信。
信上内容简单,只说让她来此,速来,越快越好,连催多遍。
写完之后,何源再次找到陆景州,拜了一礼道:“还望陆公子将我带的仆役叫来,我有事吩咐。”
“我这边去。”陆景州微微颔首离开。
等一刻钟后,他再回来时,身后便多了个小厮。
是跟着何源一起来的何家仆役。
何源的贴身书童。
何源把信件交给仆役,嘱咐道:“希明你亲自回去一趟,务必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夫人,让她即刻赶来苏州城,千万别耽误,越快越好。”
书童希明虽不知这信件是什么,但见何源这么郑重,他重重地点头,“大人放心,奴才一定办到。”
听得外头的动静,宣微从书房里走出来,道:“也不必急在一时,让夫人慢些前行,莫要为了赶时间出什么意外才好。”
何源感激地朝宣微拱拱手,然后朝希明挥了挥手,“记住这位公子的话,快去吧。”
希明应了一声是,便走了。
宣微见状,朝何源道:“何姑娘还在屋中,大人去与她说会儿话吧,我暂时封住了她的阴气,不会伤及大人,但时间不能太久,太久了对她自己也不好。”
何源郑重地朝宣微一作揖,“谢公子!”语毕,他便快步走进了房中。
陆景州看着宣微,“何姑娘?”
“嗯,何大人的女儿。”宣微没有隐瞒,“之前在长乐楼杀害扈娘子和万天逸的,就是她,我赶到时将她收到了身边,本来打算送她去见过家人一面,完成心愿,就送入六道轮回,不成想,何大人今天就来了。”
陆景州了然,“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成远兄早就知道了呢。”宣微眨巴眨巴眼,朝陆景州深意地一看。
陆景州面不改色,“我怎么会知道?”
宣微笑笑,“猜的。”
她自然不会说,她总觉得陆景州是个能人,什么事都能提前知晓似的。
陆景州闻言,默了一瞬,道:“我没有那么厉害。”
“你也挺厉害的了,成远兄。”宣微笑道。
陆景州扭过头,看着碧空如洗,“没有,我没那么厉害,连自己想保的人都护不住。”
“想保的人?”宣微走过来,和陆景州并肩站在一起,往天空上看,“成远兄想保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