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很危险。”宣微以为他搞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特意重复了一句。

陆景州却面色不改，依旧道：“我随你进去。你是我带来的，总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若有个好歹，我无法向你家人交待。”

宣微：“……”

这是什么鬼逻辑？

宣微蹙了蹙眉，一副你神经病吧的神情，看了看陆景州，但见他着实没有离开的打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从怀里拿出个帕子，叠成三角形，往里吹了一口灵气，塞到陆景州的手里。

“我身上带的护身类灵符不多，这个简单的平安符你先拿着，可暂保无虞，但进去之后，最好莫离我身边一丈远，否则出了事，可别怪我不保你。”宣微淡漠地嘱咐道。

陆景州道了一声谢，便坦然收下，丝毫不觉得被人这样跟小孩子似的训有什么不妥。

裘山长顿了一下，小声地问道：“那在下……”

“让视真保护你。”宣微道：“里面的情况你最熟悉，跟着也好。”

说完，她就不耐地抬步走进了书楼。

宣微本就是个耐性不佳的人，只是这些年的道教陈规熏染下，多了几分耐性，却十分有限的紧。

实在是没耐心去一一嘱咐这些添乱的人。

视真闻言，便从怀里拿出一张护身符来，递给裘山长，“同宣公子说的一样，进去之后，你莫离开我身侧，不要乱跑乱动，一切小心。”

裘山长捏着护身符，连连点头，旋即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正着神色，与他们一道走进去。

宣微早一步走进来，已经看了下情况。

一踏入书楼的大门，最先看到的，就是正对大门的楼梯上，蜿蜒而下的血水，流淌了一地，不知放了多少血，整个楼梯和地上铺设的木兰香色毯子，都被染上了一层鲜红。

再往楼梯上看，在二楼到三楼的拐角楼梯上，横陈着一具尸体，但那尸体的死状，委实诡异的很。

尸体的双手双脚，都呈现出一个诡异扭曲的弧度，像是一个弹簧圈，扭了十七八道弯，手脚腕处还被不知名的利器似的割开，里面的皮肉夹杂着血管经络都翻飞了出来，鲜血顺着流淌而下。

他面上更是一片青紫，像是生前受过什么震惊似的，一双眼珠子上，布满红血丝，高高地凸起，似乎要脱离眼眶似的，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即便是死了，旁人还是能够从他的眼里，看到恐惧，浓浓的恐惧。

裘山长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但再次看到这尸体，他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而起，直冲脑门。

陆景州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峰，似乎不大喜欢这空气中的血腥气。

余光瞥见他二人的反应，宣微一边避开血液往楼上走，一边道：“都小心点。”

陆景州抬步走在她身后。

视真跟在他们之后，裘山长身侧，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宣微先走到了尸体边，查看了一下尸体的情况。

陆景州也看了过来。

视真道：“眼下还未请府衙的人来过。宣公子，你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他这放血的情况有点奇怪啊。”宣微蹲在尸体边，打量着尸体，眼里浮现出些玩味儿之色。

视真，“怎么奇怪了？”

“非放血而死。”宣微道：“反倒是被抽离了魂魄后，如同泄愤一般，虐杀躯体，才放血的。”

视真，“抽离魂魄？怎么会，寻常人神魂附体，哪里可以随意抽离？”

“所以说，很奇怪。”宣微摸着下巴，“这种情况，我都没见过几次。”

说着，她抬头四顾，环看着尸体周围的情况。

视真抿着唇，“前几次的尸体，大约也是这么死的？”

他没忘记，之前的尸体，仵作都说过，死得太蹊跷，没有任何外伤和器官损伤，就突然死了。

现下听宣微这么一说，视真立即将前后死去的几人，联系在了一起。

“倒是有可能。”

宣微点了点头，背着手往楼上走了几步，看着墙上溅上的鲜血，她微微缩了一下瞳孔，双眼里发出一丝丝淡淡的青色光芒。

陆景州见此微微眯了下眼睛。

裘山长则一脸惊奇地看向视真，似乎在询问这什么情况。

视真沉声道：“是法眼……宣公子果然厉害。”

年纪小小，就开了法眼通。

这不是一般的厉害。

法眼通是从前几者进化来的，可以查某人、某物、某个地方的特定时间内的古今过往。

视真修炼这二十年来，不过才初成肉眼通，也就是视觉比寻常人好一些，对事物动态反应更警觉些，跟宣微相比，简直是提都没脸提。

宣微面对着那一墙的血迹，动了法眼通，但只能暂时看到半个时辰内，在此发生的事情。

她看到死者柳青苑那时还活着，闲庭信步地上楼，似乎要去取某本书，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但就在他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四周弥漫出了深厚的黑气，夹杂着血液。

那一团黑气里，露出一张扭曲的大手，朝着柳青苑抓过来。

柳青苑吓了一跳，就往外跑，但跑着跑着，他却发现面前没有路，再仔细一看，他不再是身处在书楼，而是在一处诡谲的黑色地狱般的地方。

然后，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影子，出现在柳青苑面前，朝他走过来。

他背对着宣微。

宣微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隐约看见那人双手双足上有一条红线，上面挂着干涸的血迹，像是柳青苑死时，被放血的模样。

宣微看不清，但面对他的柳青苑，却看得一清二楚，顿时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般，浑身疯狂地颤抖起来。

“是，是你……怎么回事你……文和，你……不是死了吗？不，你是鬼，是鬼啊！！！”

柳青苑疯狂地大叫起来，拼命地往回头跑。

宣微就看到那个鬼影伸出了一只大手，裹住了柳青苑，然后猩红的大口，猛地欺上。

柳青苑惊叫一声，顿时倒在了地上，保持着眼珠子凸出，惊恐的模样，再无生息。

旋即鬼影桀桀地笑着，手掌一抓，露出尖锐的黑色指甲，划过柳青苑的双手双足，放血。

然后，他欣赏似的，盯着看了片刻，听得外头有人骚动，便挟裹着阴森的寒气，嗖地一下钻入墙体之内。

那面墙，正好是宣微如今看着的这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