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愈发浓重。
“你缺电费吗?”
韩译舟来得时候天还亮着,现在要离开了,看着昏暗的楼梯间满脸一言难尽。
“你不懂,这叫feel,感觉。”
沈祁耸耸肩,还是象征性地打开了手机电筒为韩大少爷照明,下一秒被楼梯底层的一团身影吓了一跳。
“女士?请问你还好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楼来到了蜷缩成一小团的人面前,沈祁看清后松了口气,礼貌询问。
女孩子抬起了头。
韩译舟懒得管闲事,本想直接扬长而去,被那张妆都花了的脸引得顿了一步。
真丑。
“我没事,谢谢。”
声音沙哑却莫名熟悉,韩译舟站在沈祁身后,辨认了好一会儿。
“言伊?”
言伊轻轻点头,她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的崩溃已经消失大半,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腿有些麻,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再开口时丝毫没有遭受到打击的迹象。
“韩先生,真巧。”
韩译舟上下打量她一番,毫不客气地评价:“一塌糊涂。”
言伊无心同他计较,淡淡道谢。
韩译舟之前每次见言伊都是伶牙俐齿的模样,这次一句谢竟将他噎住了,旁边的沈祁难得看到韩少爷吃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位言……小姐,是不是腿麻了不好走路?”沈祁说着将自己的手臂递到言伊面前,“喏,借你扶。”
言伊惊讶于这位陌生男人的细心,道谢后便要搭着他的手臂下台阶,视野里却突然多出另一只手臂。
剪裁合身的西装袖口微微上移,却露出了一块普通的腕表。
是韩译舟。
他不着痕迹地隔开沈祁,微倾了身十分绅士。
“走吧,糟糕的小姐,既然让我碰到了,就送你回家吧。”
韩译舟说到做到,吩咐前来接他的司机先送言伊回家。
言伊静静地坐在后座上,后背挺得笔直,整个人仿佛一张紧绷的弓。
她抿着唇角,上车后除了道谢便再没有开过口。
韩译舟察觉到她同以往见面的不同,暂且压下了逗她的心思。手状似无意地轻轻点了一下言伊的肩膀,难得安抚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可以放松点。”
言伊打开一点车窗,风呼呼地从缝隙里灌进来,拂乱了她的长发。
素手灵巧地将头发挽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言伊转头对韩译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略显浓重的烟熏妆并不适合言伊,更别提此刻花的已经差不多。但那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明媚和释然。
像是新生。
韩译舟定定看了言伊两秒,突然别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
“擦擦你的脸吧,跟流浪猫似的。”
那是一方男士手帕,颜色简洁,染着淡淡的木调香水气息。
言伊没有擦脸,而且攥在了手心里。
脸上的痕迹可以轻易擦去,但能轻易擦去的事物反而不重要。刻在她心里的那些,沉重的、残酷的过往,才是她新生的力量。
才能让她更看得清。
言伊吹了一会儿风,突然想起方才韩译舟扶她时,手上的那只腕表。看起来很普通并且毫无特色,实在不想韩译舟会戴的表。
可能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才会让他情愿这样每天戴着。
到家已经不早了,言伊一边放洗澡水一边简单处理了工作,并交代子涵按兵不动,暂时跟在葛维身边慢慢收集他近日的动向。
水波温热,袅袅蒸汽缓缓盈满了整个浴室。言伊放松自己,将身体沉入水里,感受着每个毛孔的舒展张开。
她的皮肤被热水泡成了粉红色,脸颊也晕染着微红。额头和手臂的伤口也已经结痂开始慢慢脱落,显露出浅浅的疤痕。
心里默默将所有的事情梳理一遍,言伊决定先从葛维下手,毕竟葛维的身份职业很是便利,如果留着将会很棘手。
上辈子的旧恨加上这辈子的新仇,一笔一笔,一次性算完。
至于楚浩宇和林娇娇两个蠢货,失去葛维这一利器,料想也翻不出多大风浪,她可以陪他们慢慢玩。
就像上辈子戳在她毫无知觉的双腿上的烟头,她万幸没有知觉去感受那份痛楚,却也能想到那是怎样的慢性折磨。
周一,言伊刚到办公室,便被席之夜的内线电话喊到了总裁办公室。
言伊在进门前简单整理仪容,还特意看了一眼表。
嗯,还有半小时才上班打卡,没毛病,没迟到。不过总裁上班都这么早的吗?
笃笃。
言伊轻轻扣门。
“进来。”
言伊推门而入。她不是第一次来总裁办公室,却从没有在早晨的时候进来过。
办公室的一侧是整面的单向玻璃幕墙,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进来。
言伊刚重生回来是夏天,现在已经是初秋了。此时太阳刚升起来不久,还带着浅浅橘红的色调,热烈地铺洒进来,将办公室里的物品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暖色。
席之夜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言伊放轻脚步走近,先嗅到了男人身上微冷的雪松气息。
和之前在电梯里闻到的一样,看来席之夜偏爱这款香水。
“言伊。”
席之夜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公司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
言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得莫名其妙。她不知道席之夜想要表达什么,只答了一句“是”。
男人转过身来,眼眸中的情绪沉得不见底,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知道还犯?”
言伊冤得六月飞雪,她咳了一声反问:“席总,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席之夜的眉心蹙起,一副不愿与她过多讨论这个话题的样子,惜字如金般吐出两个字。
“陈铭。”
言伊这才反应过来,向他解释:“我和陈经理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没有谈恋爱。”
男人眸光锐利,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言伊昂起头,坦坦荡荡的回视。
眸色清澈,不似作假。
“席总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这样不准确。”
席之夜面色不变,只是整理了一下西装袖扣,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只是提醒你,言主管。我和你,现在还存在着合作关系,若你有些契约精神,也不会有这些所谓的小道消息传到我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