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菱放下了捂着脸的手，站直了腰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书紧张地跳了出来：“您不要再挑衅女主了，她的厌恶值已经87了……”

谢菱没有理它，而是定定地看着谢宝珠。

“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继续瞒下去！我遇到沈琴了，她说根本没见过你，倒是有人看到你跟刘云霞一大早从歌舞厅里出来，坐上了小混混的摩托车。”

谢菱皱眉：“歌舞厅？我跟刘云霞？？”

谢宝珠咬牙切齿：“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也懒得再管了，给我老实在家待着，等爸妈回来把你的腿打断，看你以后还敢出去鬼混！”

谢菱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沈琴要说没见过我，我们一个组考的试，我的号牌是1，她是7，姐，你要是不信，我们一起去找考场的工作人员……”

谢宝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嫌恶道：“从今往后，不要再叫我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说的话，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再信……”

小书绝望地说：“厌恶值96了，您别跟她硬顶着来啊，好歹说几句软话……”

听到这个数字，谢菱反而踏实了。

目前来看，完全是因为对方的误会才导致厌恶值飙升，只要澄清了就行。

她不怕女主厌恶自己，怕的是不知道原因。

“不管谁说的你话都信，而我哪怕把心剖开，你也不愿意来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对吗？”谢菱一字一顿地问。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姐妹两的对峙。

有人在外面叫门：“小谢？谢菱在家吗？宝珠在吗？”

谢宝珠转身而出，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再给。

小书的声音细如蚊蚋：“她认定了你在说谎……厌恶值99了……”

***

谢宝珠调整了一下情绪，把大门开了。

“哟，是宝珠啊。”门外站着棉纺厂的人事处大姐，她笑得殷勤，指着身后的人：“这是军事文化学院来的褚老师，这会子是特地找你们家谢菱的，小菱在不在家？”

棉纺厂里人人提起谢菱都没有好话，人事处的大姐们个个眼高于顶，更是看她不顺眼，今天怎么会亲亲热热的叫什么“小菱”了？

谢宝珠愣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把两人让进了屋。

褚老师从怀里掏出一张工作证：“我是军文院舞蹈系招生办的老师，有些情况想像谢菱同学了解一下。”

谢宝珠心头一颤：“老师想要了解什么？”

褚老师笑着说：“谢菱同学今天的表现非常好，考官们都很满意，我这回过来是通知她复试的具体时间，也问问她个人意愿，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谢宝珠有一瞬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表现非常好？

谢菱真的去考试了？

那为什么沈熠文的那个堂妹沈琴要说同组里没有她？又有人说亲眼看到她跟刘云霞去了歌舞厅？

人事处的大姐搭腔道：“小菱这回可真是给咱们棉纺厂长脸了，军区下面那么多厂子，通共也就六个人进了复试！她在不在家的？要是不在，宝珠你赶紧把人找回来，别让褚老师干等着！”

谢宝珠说：“在房里，我这就把她叫出来。”

嘴里回着话，然而想到自己刚刚扇过去的那一巴掌，谢宝珠的手心开始作痛。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涌起了淡淡的悔意。

“女主的厌恶值降低了！天啊，好快，87……62……52，现在只有30了！”

伴随着小书兴奋的声音，谢宝珠敲门进了房间。

“外面有个军事文化学院的老师，说是找你的。”谢宝珠说，“你今天……真去考了文工团？”

谢菱把手里的书倒扣着放回了桌面：“我拿到的号牌是1号，沈琴的是7号。”

她丢下这一句话，直接出了房间。

谢宝珠没有马上跟出去。

五分钟前，她的心里有多愤怒、多憎恨，此时此刻就有多内疚、多难受。

房门开着，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那个褚老师在夸奖谢菱。

“我们在这里招考了两天，第一次有一个考生得到了所有老师的一致认可，谢同学，我今天是来通知你明天早上九点复试，还想和你确认一下：你是报考表演系的吧？”

“表演系？”

褚老师连忙道：“我知道你擅长跳舞，不过表演系一样需要舞蹈基础，作为文艺工作者，只有舞蹈肯定是过于单调的，你可能不清楚，表演系最近有一个大本子，老师们今天看了你的表现，觉得你很适合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

哪怕看不到人的表情，光是从语气、语调，谢宝珠也能猜想得出这个褚老师的急切。

褚老师应该是真的看好谢菱，也是真心觉得这个学生值得栽培，甚至还在努力争取谢菱进入那个表演系。

亲眼看到了对方的工作证，又有厂里人事处的工作人员送过来，这人的身份毋庸置疑，自然更不可能骗人。

谢菱居然是真的去考了文工团，而且肯定还表现得非常好，这才会让老师特地跑来家里劝说这些。

这个房间很小，只有一个衣柜，一张一米二的床，还有一张已经掉漆的桌椅。

谢宝珠以往极少进门，就算来了，也只是嫌弃这个房间乱糟糟的，可现在站在里面，看着那些摆设、家具，对照着自己房里成套的新家具，一米六乘一米八的席梦思床，忽然就有点心虚起来。

临出门前，她忽然扫到了谢菱留在桌面上的书，她打开一看，是一本高中物理教材，边上还有草稿纸，纸上写的全是验算的过程。

桌上堆叠着谢菱的数学、语文书，书里许多圈圈画画出来的重点。

谢宝珠这才发现，谢菱的字居然写得很好，娟秀、端正，带着一点楷书的意思。

她从前压根没有关心过这个妹妹，总觉得对方烂泥糊不上墙，可现在再看，教科书虽然新得一看就是第一次翻看，可看上面新添的笔记，书的主人明显开始用了心。

原来谢菱并没有撒谎，她是真的开始改过了。

谢菱固然犯了错，自己作为姐姐，对待她甚至比不上对待陌生人，难道又对到哪里去了？

明明前一天还决定以后要扭转态度，结果今天也不过是听了外头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了态度。

——“哪怕把心剖开，你也不愿意来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说出这样的话的谢菱，当时的心情该有多难受啊。

谢宝珠心里的悔意翻腾。

褚老师在谢家待了半个多小时，期间不断向谢菱和谢宝珠介绍表演系的好处，力劝她明天复试的时候一定不要选错方向。

送走了客人，谢菱没有去管谢宝珠内疚的表情，径直回了房间。

刚刚褚老师说得很明白，复试只考初高中水平的语文和数学，而且题目并不难，只要她达到最低线，就一定够可以选上。

她把物理书拿开，认真复习着功课，没多久，谢宝珠就搬了一摞笔记本进来。

“小菱，这是我以前的笔记，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要不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我给你划一下重点吧？”

谢菱摇了摇头：“不必了，谢谢。”

她并没有不搭理谢宝珠，相反，态度还礼貌极了。

谢菱很清楚，有时候冷淡和凶恶同样伤人，这种时候，越是客气，越显得生疏。

从前女主是怎么对女配的，她现在就怎么对女主。

想要别人尊重自己，必须得先自己学会尊重自己。

女配那么卑微还被人嫌弃，后来索性自暴自弃，就是因为把别人看得太重要，又把自己看得太轻。

谢宝珠头一回尝到了碰壁的滋味，而这滋味又让她如此的不好受。

她讪讪地站在一旁，头一回在谢菱面前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有一点低：“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谢菱点了点头：“好的，我现在想抓紧时间好好学习，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帮忙把门关上，谢谢。”

“那……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谢宝珠退出了房间。

门一关，小书就冒了出来。

“为什么你这样对待女主，她的厌恶值竟然一直往下降，都降到30了，现在还产生了好感度？”小书不解地问道。

“这就是人性。”谢菱回答，“所以她现在对我是既有厌恶值，又有好感度？”

“是的，好感度68，是女主对女配有史以来的最高值！”小书兴奋地问，“我还是第一次在角色身上看到厌恶值和好感度并存的情况。”

谢菱却并不觉得意外。

女配做过太多错事，女主对她的厌恶值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弭，可今天的误会，还有这两天的两巴掌，都让女主心生愧疚。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冲抵，自然就产生了现在的情况。

虽然挨了两巴掌，刚刚又被冤枉得那么深，谢菱其实心里没有什么波动。

成见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她不怪女主的偏见，只是为女配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