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
一时和四季在心中疯狂尖叫。
面上垂头走路,耳朵却恨不得把里面的汗毛都竖起来,捕获南风岸的任何回应。
而南风岸,却沉默地停下脚步,听到这句话时,没有慌乱,没有喜悦,甚至少有期待。
他看向谢逾白,视线很重,又仿佛很轻。沉默之中,隐约带着某种不可言状的难过。
谢逾白有种感觉,南风岸能一眼就看穿自己是真心还是在开玩笑。
可谢逾白却看不懂他,更加看不懂了。
方才他寻不到自己的慌乱和为自己疗伤时的温柔不似作假,所以谢逾白才生出了南风岸是不是喜欢自己的猜测。说出结缘的话,的确带了试探的心。
可现在看来,难道自己想错了?这是又是什么新的情感套路啊?剧本上没写啊?作者你能不能吱个声剧透一下南风岸到底是谁?
谢逾白故作没心没肺地大笑两声,道:“开玩笑开玩笑,我只是欣赏南兄的为人,想结个善缘。”
南风岸几乎秒答:“我知道。”
谢逾白语塞。
南风岸接过谢逾白递过来的红线,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苍白漂亮的指尖拎起红线两端,在不触碰谢逾白左手腕的情况下,帮他重新系上。
——好像他知道谢逾白左腕脉搏处很敏感一样。
他道:“麒麟血线难得,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然后完全不给谢逾白反驳的机会,结束话题:“夜深了,回罢。”
边说,边不冷不淡地看了一时一眼。
都脑补到两人结婚洞房养孩子的一时,震惊于南风岸冷淡的反应,正怒其不争时,猝不及防接收到南风岸的视线,顿时只觉刺骨的寒意钻向四肢百骸,仿佛空气都被冻得凝固,胸肺窒息得生疼。
若非四季暗中扶住她,她差点就要跪下去。
一时后怕地意识到自己僭越得过头了。
她什么时候敢如此自作主张地揣度尊上的心意了?是因为最近尊上待谢逾白太温柔,连带着对属下也善了不少,所以让自己昏了头以为尊上好说话吗?
一时浑身发抖。
是啊,尊上只是还未在谢逾白面前暴露过嗜血的一面,世传南境暴君“日啖生血,夜剖人心”也不尽是夸大谣传,尤其……月圆之夜快到了……
可是,尊上似乎不愿意让谢逾白回想起丢掉的记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的守护和等候,不就是为了和谢逾白重逢相认,得到圆满结局吗?
当年的幽冥十二鬼之乱,谢逾白失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
“话说当年的幽冥之乱,很多高人名仕都葬身于幽冥十二鬼之手,听说战乱平息后,他们的刀剑都被万剑山庄回收了,重新归还于这鼎剑崖内。哼哼,要是我能让其中一把重新认主,师父定会高看我一眼!”
“哎,但凡加一碟花生米,也不会醉成这样啊……”
“你小子说什么?!”
“师兄,就凭你的根骨灵性,得到一把灵阶下品的剑就不错了,前辈们的剑可都是超越灵阶的绝阶,甚至还有传说中的仙阶……对了,我记得师父说万剑山庄并没有收回所有的剑,那唯一一把仙阶上品的剑,不是下落不明了么?”
“那把剑叫什么来着?”
“逢君,仙剑逢君。”
……
谢逾白呵欠连天,去往鼎剑崖的路上,混混沌沌地听见无数人议论在幽冥之乱中殒身的高人们遗留下来的剑——这些人都是以那些剑为目标。当然还有很多人想寻到专属自己的那一把,毕竟认了主的剑都对前主人有感情,比生剑更难驯服。
“鼎剑台大会时辰定得早了些,”南风岸道,“你可要回去多歇一会儿?潜伏的杀手,我替你杀。”
“早?这他妈都日上三竿巳时七刻了好吗!再过一会都该吃午饭了!尊上你的原则呢?做老大的不能那么双标!”侍女四姐妹中的“三生”在心里破口大骂。
因为尊上一向卯时便起,她们作下属的也不得不起那么早。可是今天,鼎剑台大会都要开始了,尊上居然也不催那个姓谢的,自己一个人练剑看书批折子,等着他一觉睡到自然醒,多大的脸啊!
三生想着,又偷瞄了一眼谢逾白。
红衣公子睡眼惺忪,眼睛被揉出了水光,慵懒地缓行于匆匆赶路或心潮澎湃的宾客间,显得格格不入,但偏生他的慢条斯理是自成气度的,优雅非凡,丝毫不显矫揉做作,如一株清冷高贵的玉兰花,仿佛这样的人就该“格格不入”。
举手投足间,便可看出他生自名门,从小受过宫廷仪态教育,得体知礼。
可他与旁人谈笑间,神采飞扬,一笑,逸华流转,化尽春寒,这世家公子,又透出几分江湖少侠的逍遥气来。
路上宾客,无论男女,皆频频回顾,但因为谢逾白常年瘫在山门不在江湖中混,大家没人和他熟识,便都很克制。
三生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服气又不太想服气地暗骂了声:妈的祸水!
谢逾白还没有忘记自己参与鼎剑台大会是要抓杀手的,摇摇头:“不必了,我只是季节性春困。”
顿了下,他与南风岸密语传音,再次确定抓捕计划:“夕霁光说,想进鼎剑崖,必须先在峰外的鼎剑台接受挑战,守擂成功才能进。既然杀手不能跟丢我,等我拿到进鼎剑崖的资格,他必然也会上台赢取资格,到那时,隐藏于鼎剑台周围的剑灵就能瞬间认出他将他困住,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对吧?”
说完,谢逾白拍拍额头:我怎么那么像个解说NPC……
“嗯,”南风岸递给谢逾白一块半掌大的紫铁,它与化解万剑山庄防护法阵的邀请帖类似,能够化解入鼎剑崖的法阵,也就是成功守擂后才能得到的通行牌,“你不必上台。”
大佬!亲爹!我跟定你了!
本来就懒得打架的谢逾白内心泪流满面:“你怎么拿到的?”
三生心直口快,不无得意地道:“尊……尊敬的南大人的‘师父’绝刃剑仙,本来受邀成为这次大会的评判长老,南大人代他出席,自然也是顶替他的位置,拿个通行牌易如反掌。”
谢逾白一抛一接地玩着通行牌,笑道:“是这个理儿,但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古董才没那么容易买账,估计昨天你被他们缠住,也是露了一手才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吧?”
昨天跟在南风岸身边,亲眼见证过自己尊上未开全力便威压群雄的三生激动不已,一拍掌道:“那可不!我们尊……南大人他……”
三生彩虹屁未放完,人群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尖叫。
“啊啊啊啊啊!夕庄主来了!我的天,神颜杀我!庄主娶我!”
“庄主看过来了!啊啊啊,他在冲我笑,他往这边来了,他是不是看中我了!!”
……
谢逾白仰头看着一袭锦霞紫衣,御剑而来,冲自己笑得温柔到肉麻的夕霁光,一阵恶寒,抓起南风岸绕路就跑。
好不容易利用万剑山庄的传送阵迂回绕道到鼎剑台,还没说上话,人群中再度爆发出令谢胆寒的狂欢。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那是琼华仙宫的首席,赫连君复大人!”
谢逾白:“???大人?”
“赫连大人不是从不参加流萤千花宴的吗?这次怎么也来了?”
“看惯了北境的白面公子,越来越觉得南境的赫连大人好有男子气概哦!可恶,想被……”
“等等,赫连大人看过来了,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过生气的大人更有男子气概了!我爱!”
谢逾白看着又一个御剑而来,金光万丈闪亮登场的赫连君复,汗颜:你们怎么比主角还爱装逼啊?
赫连君复听说谢逾白会参加鼎剑台大会,悄悄派人去他庭院蹲点,谢逾白一出门,他便换上新衣掐准时间动身,但隆重登场的好心情,在看到谢逾白和鬼面人交叠的“手”时,瞬间破坏殆尽。
赫连君复火冒三丈,气沉丹田,骂声透过熙攘人群直砸谢逾白耳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知羞耻成何体统!”
谢逾白躲不过了,便松开了南风岸的袖子,但左看右看,都找不出自己有失礼的地方,挑眉看着赫连君复,心道:“这人果然是个神经病吧。”
“我再说一次,不许用那种看弱智的眼神看我!”赫连君复命令道。
谢逾白:“……”
谢逾白:“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赫连君复似乎很容易被谢逾白激怒,闻言觉得谢逾白又在阴阳怪气地讽刺,竖眉瞪目,大步流星冲到谢逾白面前,冲到中途,未近三丈,突然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住了,不是灵力,不是剑技,而是一种虚无缥缈却确实存在的威压。
赫连君复心中一惊,视线移到谢逾白身旁喜怒不露的玄衣人身上:是谁?竟有如此力量?
但他很快收回了视线,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质问谢逾白。他一站定,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慢慢撤了。
赫连君复厉声呵斥:“我问你,昨夜,你为何弃我一人独自离开?”
谢逾白:“……”
这台词为何如此诡异,就像个新婚之夜被未婚夫抛弃的小娘子?
谢逾白一阵恶寒,甩掉胡思乱想,把念头掰正回来,痛心疾首作虚弱状,道:“在赫连兄来之前,我已身受重伤,无法再战下去。”
赫连君复:“骗子!你探过你灵海,你怎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
见赫连还算有点脑子,谢逾白也懒得演戏了,一脸冷漠。
“因为我是受,短小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