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陈美丽低头的时候,沈鱼被她的发卡闪了一下眼睛。
陈美丽营养好,头发也养的漂亮,一头黑发又浓又密,那个小小的发卡埋在头发里,都快看不见了。
要不是上面沾的碎钻闪光,沈鱼也不会注意到。
陈美丽现在巴不得沈鱼跟她说话,一听说他想看她发卡,虽然觉得奇怪他一个男孩子看这个做什么,还是什么都没问,直接把发卡取下来给沈鱼了。
沈鱼接过来看了一下,那是个两个指节长短,做成蝴蝶翅膀形状的塑料发卡,翅膀上用胶水沾了一圈装饰用的人造碎钻。
以他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个发卡可以称得上简陋,塑料材质不行,显得劣质,色泽暗淡。工艺也不好,胶水都漏出来了,碎钻缝隙之间还有胶水拉出来的细丝,碎钻也不够闪。
但哪怕他再觉得不好,在这会儿,这么一个发卡,恐怕价值不菲。
“你这个发卡多少钱?”沈鱼好奇,就问了。
陈美丽一五一十道:“我表姐送我的,没要钱,但她说,这是她托人从南边带回来的,在咱们这里,要卖十几块钱呢。”
沈鱼到吸一口凉气,他所有身家加起来,也才十几块钱,就只能买这样一个发卡?
“那……你觉得这个发卡,贵不贵?”沈鱼又问。
陈美丽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有些犹豫,最终纠结道:“有点儿贵吧,能买好多好多鸡蛋呢。但是我表姐也有一个,她们单位的其他姐姐们,看了都想要,还想买我手里这个,就是她们说出十几块钱。我表姐没答应,还是送给我了。”
沈鱼:“……你跟你表姐关系好吗?”
这听着怎么像在陈美丽面前卖好,当然,人家送了东西,卖好也是应该的。
但他市场调查的时候,收集到错误信息,说不定就亏得血本无归了。
“好啊,特别好。”陈美丽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她表姐怎么怎么好的话,沈鱼听着,好像确实对陈美丽是真心实意的。
而且陈美丽表姐家条件也好,大概是真的觉得这个发卡值十几块钱。
沈鱼把发卡还给陈美丽,细碎的信息在脑海里串成一条线,他渐渐有了个念头。
没多久,午休时间结束,吃完午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沈鱼抓住机会,撑着下巴看班里女同学……的头发。
他们班一共十九个女生,其中短发八个,长发十一个。
短发的有七个都用了发卡,是一种黑色的细长发卡,沈鱼小时候就见过他妈整排整排的买,后来越买越花哨,这种就渐渐看不着了。
十一个长头发的女生,云白雅和同桌陈美丽,还有另一个不熟悉的女生是披着头发的,陈美丽那个水钻塑料发卡已经看过了。
云白雅戴着一个发箍,铁质白色涂层,外形普通,但沈鱼扒拉了一下记忆里云白雅的打扮,这个发箍好像还是她的心头好。
另一个披着头发的女生,也用的那种黑色发卡。
剩下的八个女生,大部分绑的都是麻花辫,不过有的是一个独辫,有的是两个垂在肩头的麻花辫。
绑辫子肯定要用头绳,只有两个女同学用的是原色棕黄色的那种橡皮绳,其他都是带颜色的,大部分是红色,还有诸如诸如蓝色绿色亮黄色等。
沈鱼把这些信息都记在心里头,扭头问同桌:“你买过那种橡皮筋吗?多少钱?”
“是这种吗?”陈美丽在书包里挑了挑,掏出一把:“很便宜,一毛钱能买比这再多两个,我用坏了两个。”
沈鱼数了数,足有二十个,也就是说,这种皮筋一毛钱能买二十二个,确实很便宜。
“那种彩色的呢?”沈鱼又问。
“那种不是买的。”陈美丽解释道:“那是她们自己缠的,用彩色的毛线,把两个皮筋从中间交叉缠在一起就行了。”
她也想自己缠,可惜笨手笨脚的,缠得不紧,很容易松开,用的时候就会绞住头发,所以就不用了,干脆披着头。
“你不喜欢扎头发吗?”沈鱼也想多找几个女同学问问,可现在不是就同桌一个女同学能说的上话嘛。
“喜欢,披头发很麻烦,吃饭不方便,风一吹全糊在脸上了,特别烦。”
陈美丽说起这个话题,满腔怨言:“尤其是夏天,热死了,我也想扎着,那个皮筋一点儿都不好用,老是绞着头发。我想剪短发,我爸还不让。”
“不过我表姐说了,下次让人给我带个发卡回来,就云白雅那样的,真好看。”
沈鱼:“……如果有好看又不绞头发的发圈卖,你愿意买吗?”
“当然愿意,在哪买?多少钱?”陈美丽连忙追问。
沈鱼好奇道:“你愿意出多少钱?”
陈美丽想了想:“要看什么样的,要是有我的发卡一半好看,那就五块钱。”
沈鱼:“……”
好的,知道了,这生意能做。
没错,沈鱼准备去做发圈头绳来卖。
以他刚才的本班样本来看,发圈的市场还挺大的,只要是长头发的女孩子,大部分都会愿意买一个好看的发圈。相比衣服裙子,一个发圈能有多少钱,手一松就买了。
托沈鱼前世四处打工的福,他在那种小饰品厂干过,做发圈他会啊!也见识过许多好看的发圈发带发箍发绳。
沈鱼缺启动资金,巧了,这东西需要的本金少。
基础材料,橡皮筋,一毛钱二十二个。
碎布料,这个是沈鱼生出这个念头的引子。
之前说过,肖建设在服装厂看仓库,有时候能昧一点儿碎布头回来,就是拼成他书包的这种,颜色不一,形状奇奇怪怪。他书包还是挑的大块的,最大的也没有巴掌大。
这种碎布头,每天服装厂要处理不知道多少,肖建设都懒得往家里搬了,实在是没什么用。
这会儿物资缺乏,稍微大一点儿的,能打补丁的布头,都不能算碎布料,轮不到肖建设占便宜。
他能带回来的那些,要么特别窄,指头宽,当裤腰带还嫌不够长。要么七歪八扭,方不方圆不圆,这一个角那缺一块儿,就没有正经当用的。
但是这些布料,做头绳正好啊!
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碎布料哪儿来。
找肖建设肯定不行,肖建设不会听他的,而且他要那么多碎布头,肖建设肯定要追究他想干嘛。
他手上那十几块钱,除了肖老太和梁凤霞,肖家人就算知道,也会跟肖家辉一样,不屑要他的。
但他要是通过肖建设拿到原材料,然后又赚了钱,那就说不清了,小钱还好,稍微多一点儿,搞不好他就成了最佳打工人,顶多收一个手工费回来。
沈鱼还指望着发一笔好搬出去呢,眼看着冬天越来越近,他不想再睡半空中的木板,盖冷硬发霉的破被子了。
所以最好是能另外找一个渠道拿到那些碎布头,肖建设以前说过,那种碎布头,一麻袋才卖一块钱,就这样都没人要。
实在是太碎了,拿回去除了绑拖把当墩布,什么都干不成。
当拖把的话,家里穿烂了的衣服用烂的毛巾抹布,什么都比这些要花钱买的碎布头好。
而且它就是再碎,也是新布,用新布绑拖把,家里老人要骂败家子的。
沈鱼愿意拿钱买,现在问题是,他通过谁买。
肖建设和梁凤霞都在服装厂上班,他不管找谁,可能都会认出他,很难瞒住这两人。
或许他可以去别的服装厂?本市还有几个服装厂,只是没这个规模大。
再一想,还有个问题,他的布料就算买回来了,也没地方放,
另外,最好是有个缝纫机,不然光靠他手缝,那些发圈又那么小,得缝到什么时候。
想得挺好,仔细一琢磨,全是问题,沈鱼头都开始疼了。
但又不能就此放弃,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成本最低,可执行性最高,且最容易一次赚足够钱的方法。
之后的一下午,除了上课时间,沈鱼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老师身上,下课都在琢磨他的小生意,总算有了点儿头绪。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去别的服装厂看看能不能买到碎布料,但是那些厂子离得远,他要是去,路费算是一项支出。
另外,堆放原材料和货物,实在不行就只能租个房子了。
这会儿租房子很便宜,两三块钱就能租到能住的房子,他只为了堆布料放货物,可以找条件最差的,应该还能更便宜一点儿。
他之前打听到租金的时候,也考虑过直接搬出去,最后想想,他没成年,户口没办法独立出去,而且那会儿他只有六块多钱,租了房子,家里的寝具、吃饭,处处要钱。
不如先想办法挣点钱,正好离他生日也不远了,肖家辉是五天之后过生日,而他恰好比肖家辉小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多月,如果他能顺利靠发圈小生意挣点儿钱,不用太多,几十块钱就够了,他就能在生日之后,搬出去,把自己户口也独立出去。
这么一算,手上的钱紧巴巴的,幸好他从云白雅那要了十二块钱回来,否则六块五毛钱,能干啥啊。
心里有了主意,沈鱼就不着急了,神色也变得安然淡定。
一直偷偷关注他的陈美丽,忍到放学,眼看着沈鱼要走了,才连忙叫住他:“你开始说的那种好看发圈,哪有卖?”
沈鱼:“……还得等等,现在不卖。”
“哦哦,那要是卖了,你跟我说一声,或者帮我带一个,我给你钱,不会赖账的。”陈美丽说:“我爸比云白雅她爸厉害,也更疼我,我有钱买。”
沈鱼脚步一顿:“你爸比她爸厉害?她爸可是服装厂厂长。”
陈美丽撇嘴:“副厂长,我爸才是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