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夫人和方母喝茶说话,不紧不慢打太极,施老夫人确实?不痛快,撮合甜酿和方玉不遂愿,如今出?了意外把云绮搭上,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方家说话难免绵里藏针,话中有话。
方母来之前听儿子说过前因后?果,毕竟自?家理亏,少不得在施家陪笑致歉,一番话说来说去?,最后?腆着脸向施老夫人求娶云绮。
施老夫人点头:“那就请夫人挑个日子,请冰人来,两家换庚帖,合八字。”
这婚事就算认下了。
桂姨娘自?然是哭哭啼啼,百般在施老夫人面前诉苦,施老夫人问她:“到底谁在背后?搞鬼?不把此人揪出?,人心惶惶,家宅不安。”
这时甜酿也?来祖母面前请罪,事因她而起,最后?却害得云绮遭殃,心头也?是万般自?责,眼眶含泪:“我?恨不得亲自?替三?妹妹受苦。”
又到桂姨娘身边来哭:“闻得三?妹妹害病,我?心头实?在不忍,事情因我?而起,要打要罚,姨娘都朝我?身上来,甜酿只求姨娘将那幕后?凶手揪出?来,看看此人是何居心。”
桂姨娘咬碎银牙和血吞,甜酿这是贼喊捉贼,但又实?在揪不出?她半分错处,待要多说一句,又怕把云绮和芳儿那些事抖落出?来,不仅惹起轩然大波,也?是于事无补。
云绮这几日在碧波阁闭门不出?,也?能听见外头风言风语沸沸扬扬,气的直哭,听闻祖母拍板了自?己的婚事,心乱如麻,不料事情到了这等地步,想当初施少连要把她许给方玉,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方玉狠骂了一顿,现下不得不嫁,自?取其辱,还有何颜面见人。
再转念一想,若不是甜酿,自?己如何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更是在碧波阁大摔大骂,桂姨娘见她屋里满地狼藉,也?只能心痛劝慰:“云绮,你就歇歇吧,若不是你任性妄为,如何会?走到如今这局面。”
云绮在房内闹了几日,气也?撒了,火也?泄了,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除了嫁方玉,还有什么法子,故而也?把一颗心凉下来,也?不出?门,也?不要芳儿来玩,自?己闷闷在碧波阁度日。
田氏听闻施老夫人要把云绮许给方玉,打了一顿芳儿手心板子,又拘了她的足,不许她再去?园里行走,自?己去?桂姨娘那坐,见桂姨娘素着张蜡黄的脸,捡些宽慰话劝她。
“你也?放宽心,只说绝处逢生?,方家不过是家底略薄些,但那方先生?仪表堂堂,进退有礼,焉知日后?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性子又沉稳,云绮伶俐,两人也?匹配。”
桂姨娘咬牙:“即便有他发达之日,今日我?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田氏默然,尔后?道:“老夫人在屋里长吁短叹,又请了冰人来说话,听说是为了甜姐儿的婚事呢。”
桂姨娘这几日看紧云绮,也?没有那等心思去?老夫人身前伺候:“老夫人前阵儿歇了阵,最近又急了起来,这是什么缘故...“又道,“你把金陵来的冰人引到老夫人面前去?相?看相?看,若能成事,也?算功德一桩。”
田氏微笑:“老夫人哪里舍得,怕是不应呢,我?也?不好?插这个手。”
两人相?视无语。
方玉知道方母要请冰人去?施家提亲,脸色也?有些暗沉,皱皱眉头,终究是点了点头:“一切听母亲做主。”
阴差阳错,最后?倒把他和云绮搅一道去?了,想起当日在施少连面前推拒之词,这会?儿也?觉得可笑。
云绮避人耳目去?了趟前院,见方玉在书?房外的小?天井抄书?,甫一见面,两人脸色都半青半红,方玉起身揖手,云绮见他徐徐起身,一身旧袍子,还是那副穷书?生?样?,乍然想起当日落水情景,尴尬得连头皮都发麻起来,又见他垂眼,脸上一点神情都无,他两人说话不多,但次次都是云绮冷嘲热讽,横眉冷对,方玉不声不响,目不斜视。
云绮心中不快,恨恨跺脚:“势力小?人,别以为你占了我?便宜,就想要挟娶我?,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方玉压根不看她,俯身将小?书?桌上的书?卷收拾起来,淡声道:“三?小?姐说错了,其一,我?没有占三?小?姐便宜,那日在掬月阁,我?原是想让三?小?姐去?窗口喊人开?门,岂料三?小?姐自?己扑上来缠我?,我?只得带三?小?姐跳水;其二,我?也?不是要挟要娶,当日虽是意外和迫不得已,却是众人目睹,损了三?小?姐的名节实?非我?愿,只能用此法平息外人议论;其三?,若是三?小?姐真不愿嫁,请禀明?老夫人,我?亦是感激三?小?姐不嫁之恩。”
云绮小?脸涨得红得出?血,想起那日情景,心中又羞又气,只觉心尖上又酥麻麻的难受,昂着下巴倔嘴道:“我?这就去?和祖母说,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出?家当姑子,也?不嫁给你。”
云绮的抗议自?然无用,方母很快带冰人来施家吃说合茶,换了庚帖,合了八字,至于后?边的打算,如今方家还在外头赁屋而住,没有迎娶的宅子,手头也?短,草草娶过去?也?不好?看,一切都迁就施家的意思。
施老夫人原打算先把聘书?收下,剩余的等施少连回来再议,毕竟不过两个月时间,但云绮又闹,这也?不肯那也?不肯,每日在碧波阁发脾气,桂姨娘巴不得时间越拖越长,先是挑拣日子,又是挑拣庚帖样?式,来来回回弄了好?几回,庚帖还未换成。
紫苏得空往桂姨娘院里去?,要寻管事的婆子支领些皂角熏香等物,见桂姨娘脸色不甚佳,也?不便上前闲话,只在人前福了福,跟着管事婆子下去?。
哪知那婆子领着紫苏去?了半日才回来,桂姨娘以为那婆子偷懒,在庭下骂了几声,那婆子辩解:“也?不是奴偷懒,只是和紫苏姑娘在库房里找熏香,紫苏姑娘专要那一样?的熏香,说是榴园几个婢女用的那种,婆子也?说,‘榴园的姑娘们不太往这儿来,兴许不是库房里的东西’,紫苏姑娘不信,说是方先生?也?用的,老婆子陪她找了许久,还是未找到,最后?紫苏姑娘空手回去?了。”
方玉的屋里的东西,也?都是桂姨娘分派人送去?的,桂姨娘骂了一声,脸突然沉下来:“去?请紫苏姑娘来喝茶。”
紫苏还未走远,又被婆子追回来,桂姨娘拉着紫苏的手入座,细问她:“到底是什么香,要你这样?好?找。”
紫苏笑笑:“只是熏衣裳用的香,往常不见那样?的,许是今年的新香,我?见好?些人都用着,故而也?来姨娘这讨一份,哪知想错了,现在也?回过神来,许是孙先生?那来的东西,分了些给榴园和方先生?处。”
桂姨娘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孙先生?知道避嫌,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紫苏诚恳道:“婢子身份低微,原不该在这儿多嘴...姨娘和三?小?姐向来厚待婢子,婢子心头也?向着姨娘。那方先生?看着倒好?...老夫人和大哥儿一向赏识他...出?事前几日,老夫人暗把方先生?喊来说话,有意让他娶二小?姐,哪知方先生?一口回拒...当场给二小?姐闹了好?大个难堪...没料想转眼...”
桂姨娘冷笑连连,心头这下终于明?白,八成甜酿心头爱慕方玉,又送香又寻人家说话,哪知方玉落了她的脸面,云绮又和她闹了别扭,于是心生?歹计,让云绮和方玉当众丢脸。
”婢子刚从老夫人那来,见孙先生?正在和老夫人说话,说是要清点库房,给三?小?姐充嫁妆...”又道:“二小?姐恰好?也?在,说是厢房里还搁着十几个现成的箱笼,都是精心置办的,不若都挪出?来给三?小?姐用...”
桂姨娘听闻此话,脸上更是挂不住,几要气炸,抖着唇:“她这是什么心思,她若想嫁,自?己嫁便是了,何必拿嫁妆来羞辱人,云绮还差了她那些晦气嫁妆么?”
紫苏见桂姨娘满脸阴云密布,抿抿唇:“兴许二小?姐也?是一片好?意,只是略委屈了三?小?姐,若能揪出?那闯祸之人代三?小?姐受苦,那也?算出?了口气。”
她朝着桂姨娘福了福,辞别出?去?。桂姨娘阴着脸在屋内坐了片刻,嚼着紫苏最后?说的那句话,又去?看云绮,碧波阁紧关着门,云绮顶着乱糟糟的发,不声不响挺在床上。
原来是甜酿来过,和云绮说了一番有的没的话,把云绮气得小?脸雪白,在床上生?闷气。
桂姨娘见女儿这番神情,把方才紫苏的话同云绮说了一遍:“方玉看不上她,在你祖母面前落了她的脸,她恼羞成怒,这才报复你们两人,此人蛇蝎心肠,你祖母看不透,姨娘可看得明?明?白白。”
云绮从床上慢慢坐起:“姨娘说...方玉不肯娶她?”
“可不是。”桂姨娘道,“也?只有你祖母和大哥儿才觉得她好?,她若真的好?,原先的张家,现在方家,能都嫌弃她么?”
云绮向来讨厌甜酿,多是姐妹间的攀比心思,也?是小?孩儿心思作祟。这下听说方玉拒了甜酿,心头冷笑一声,松快了不少,他倒还有些可取之处,不是那种被轻易蒙骗的糊涂虫。
桂姨娘看着女儿出?了回神,云绮不肯嫁,施老夫人又着急将甜酿嫁出?去?,如今施少连不在家,若是能使个法子,将婚礼匆匆办了,届时迎亲时偷梁换柱,也?不失是个办法,若是闹起来,反正生?米已煮成熟饭,也?是不怕的。
云绮心直口快,这计策还得先瞒着她,先将她哄得把亲事定下来,柔声安慰:“你不用理会?她,人在做,天在看,总有她好?看的时候,如今我?们遭了殃,她也?别想好?过。”
又转口夸赞方玉:“那方家,虽是穷困些,但瞧着也?是个知礼懂事的,那方夫人说话和气,看着也?好?,这一家子上下,倒不像个坏的。”
云绮见娘亲突然转变口风,稀奇不已:“姨娘,你怎么夸赞起他们来了?”
桂姨娘叨叨絮絮说了一通,从伺候舅姑说到治家持中馈,劝云绮:“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云绮嘟唇,半晌道:“他还算个半个正人君子,不是那种讨厌人。”
细细想来,两人也?没什么仇怨,只是施少连说要把她嫁给方玉,云绮才被惹毛,觉得是甜酿挑剩不要的留给她用,又嫌方玉家境贫寒,配不上她,这一番误打误撞下来,又听说方玉瞧不上甜酿,顿时有同盟之感,那一点穷酸气也?不见了,觉得此人还是有些眼光,做人也?勉强算厚道。
出?乎意料,这婚事后?面走的很快,云绮听劝,桂姨娘也?心平气和,听施老夫人说要挪用甜酿的嫁妆给云绮,也?不恼,全都接了下来,带着人清点封箱,列出?了厚厚的礼单。
方家人事事依顺,婚书?很快就定了,方家的聘礼也?送来,迎娶的日子施老夫人有意定在今年年末,时间宽裕些,那时施少连和蓝可俊也?都归家,正好?打点的婚事,另外还要留些时间筹备,虽然家俱箱笼用的是甜酿的嫁妆,老夫人也?少不得再补贴些给云绮,有意在外置一间宅子,当嫁妆补贴给云绮,成亲后?搬进去?,以后?的日子过得也?不能差。
只是桂姨娘不愿意,还要将婚期挪前些,专门请人谱了个吉日,就在九月初,施老夫人听完,皱皱眉:“九月不妥,那时候大哥儿还在外头,这样?重要的事,他这个做长兄的如何能不在,还是往后?再拖拖。”
施老夫人算了算,想把日子定在十月中旬,桂姨娘没有法子,若是施少连归家,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又没有推脱的说辞,急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甜酿冷眼看着这小?半个月,云绮的婚事顺顺当当走下来,坐在梳妆台前清点自?己的首饰,将各样?首饰叮叮当当摆出?来,宝月见甜酿摆弄着几两碎银子,笑道:“二小?姐近来总这样?翻来覆去?的看。”
她手边现钱的确不多,每个月的月钱都存不住,连着把以前挂在荷包上,缀在项圈上的银豆子,银菓子都找出?来,收在手边。
“这家里,若论起穷来,我?倒是最穷一个。”甜酿叹气微笑,以前要花钱打发下面的婢女嬷嬷喝茶,还要和喜哥儿贪嘴,存不住多少银钱,如今施少连样?样?都对她好?,予给予求,却绝不会?把一分银子漏在她手里。
甜酿抓了一把铜板给清露和明?霜:“你们两个,去?央着厨房的人,往外头去?买些炒货吃。”
清露明?霜年纪小?,又是新来的婢女,生?的喜庆,又爱热闹,闲时在榴园坐不住,很爱往园子里去?玩,又因着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嘴里闲不住,更爱到处寻些吃食填嘴。
甜酿坐在屋内无事,这几日又给自?己多加了一项活,每日里送喜哥儿去?学堂上课,傍晚又亲自?去?接。
方玉这几日都能见甜酿来学堂接送喜哥儿,有时候还能坐在学堂里喝一盏茶,自?上次两人将事情说开?,内里多少有些尴尬,但面上仍是佯装无事,好?在甜酿神情淡淡,话也?不多,方玉倒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这日因着喜哥儿的课业,甜酿在内院门首和多和方玉说了几句话,刚踏进内院的门,见方玉追进来,原来是把喜哥儿的书?袋落在学堂里。
甜酿头一遭见云绮踏进榴园的门,可惜阴着脸,一声不吭,怒气沉沉提裙进来。
“三?妹妹喝茶。”甜酿笑得很欢快,“三?妹妹是榴园的稀客,是第一次来吧?倒是要多坐一会?。”
“你要不要脸?”云绮提裙冲到甜酿面前,倒竖柳眉,指着甜酿的鼻子骂,“普天之下,还有跟你一样?脸皮厚的人么?”
“我?怎么了?”甜酿不解眨眼,“我?什么也?没做呀。”
“你还有脸说你什么也?没做。”云绮气极,“全家人都看见了,你每日眼巴巴的跑到外院书?房去?,和方玉窃窃私语,勾勾搭搭的。”
云绮跺脚:“你有没有点羞耻心...你让我?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丑,被人笑话还不够,现在我?和方玉议亲,你又搅合进来,每日缠着他说话,这天下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人?”
甜酿觉得可笑:“你说我?心思恶毒,那你自?己呢?你的下场不就是精心为我?安排的么?落在我?身上是大快人心,落在你身上就是无辜受害?云绮,你是个傻的吧?”
甜酿眯眼笑,撑着下颌看她,“你别误会?,他是喜哥儿的西席先生?,我?只是向他问问喜哥儿的学业,顺带请教些书?本问题。”
“你以为这借口我?信?”云绮怒气腾腾如同小?狮子,“你就是故意演给大家看,就是为了让我?难堪,为了让我?被人笑话。”
甜酿声音带些歉意:“你想岔了,我?只是对他有些愧疚,我?也?看出?来,他原本对你无意,只是迫不得已娶你,整日里唉声叹气郁郁寡欢,事情因我?而起,错都在我?,忍不住宽慰他几句,一来二去?,两人就多说了几句。
“谁说他对我?无意!”云绮怒道,“有没有意,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至少他宁愿娶我?,也?不愿娶你,你就是嫉妒我?。”
甜酿耸耸肩膀,轻轻啧了一声。
云绮突然咬住唇,眼里迸出?泪花:“你怎么那么喜欢抢我?的东西...先是爹爹,再是祖母,后?来又是大哥哥。原先家里只有我?和大哥哥,没有一个人不爱我?疼我?的,但自?打你进了施家,处处讨好?,人人夸奖,大家又嫌我?刁钻,又嫌我?淘气,只要你在,就没人看得到我?,只要你说话,就没人在意我?说什么,你什么都有,什么都比我?好?...以前我?可以忍,大家都说你是我?姐姐,姐妹间要礼让...可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现在你又来抢方玉...你就是要把我?的东西一样?样?都抢走...”
甜酿一愣:“你不愿意我?抢方玉?你不是很嫌弃他么?”
甜酿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该不会?是吃醋...喜欢方玉吧?”
云绮脸色发红,“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我?讨厌他还来不及,但我?和他既然已经定了亲,你怎么那么不知羞,还要过来横插一脚。”
甜酿默默看了她一会?,把手帕递给她拭泪:“我?知道,你不是讨厌他,而是讨厌我?,特别是知道我?不是施家人之后?。”
云绮不接,将头一扭,用袖子去?搵泪。
“你真要嫁给方玉?”甜酿问她,“不嫌他穷酸迂腐么?你姨娘答应你嫁么?”
“要你管。”云绮红着眼凶她,“不都是你害的。”
甜酿趴在窗口,语气有些闷闷的:“因祸得福,方玉人挺好?的,你嫁给他,会?过得很好?。”
她就说嘛,嫁方玉不是上策,可能还更麻烦些。
“云绮,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甜酿道,“你的运气一直比我?好?,疼你的人也?比疼我?的多,就连方玉,他也?是偏心你的。”
她把云绮赶出?榴园:“也?不是我?要招惹方玉,你去?你姨娘面前说这些话,看她要如何。”
云绮不解:“你什么意思?”
桂姨娘听云绮在面前诉苦,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问云绮:“你想嫁给方玉?”
云绮有些懵懂:“姨娘近来不是一直劝我?嫁么,再说婚期都定好?了,只等大哥哥回家操办。”
桂姨娘愣住,心思百转千回,自?前想后?,却没料到自?己女儿最后?妥协,愿意嫁了,连忙拉住自?己的女儿:“云绮,你是不是喜欢方玉?”
云绮脸颊微红,撇撇嘴,又摇头:“我?不喜欢他...只是如今这样?,他也?算得上是个好?人...”
桂姨娘终于回过神来,一劝两劝,劝着云绮应了亲事,也?把云绮的心也?劝动了,这下,真把自?己女儿送进这桩亲事里头去?了。
大吃一惊的人不在少数,坐不住的人也?不算少数。
数日之后?,田氏和桂姨娘一道在施老夫人面前说话,说的却是甜酿的婚事。
上回施老夫人听田氏说金陵有人求娶之事,原是担心冰人诓骗,害了女孩,这回田氏喜滋滋来,说是眼下恰好?有一桩好?事,金陵有家江都籍的官宦人家,男方是新任的翰林院侍诏,仪表堂堂,满腹诗书?,求娶的是正正经经的正妻。
冰人把男子的画像,家谱,官署名册都带来了,连着那家人在江都的祖宅,地产都写的清清楚楚,施老夫人找人去?查,确实?是有名有姓的人家。
施老夫人当然有些心动,只是心头仍有些犹豫。
甜酿听闻此事,又翻了翻冰人带来的小?册子,男方家世背景一笔一笔都写的清楚详实?,笑得甜蜜蜜:“这样?好?的婚事,甜酿很愿意。”
“甜姐儿愿意外嫁?”
“祖母这阵子一直愁着我?的事情对么...”甜酿笑道,“我?实?在给家里添了太多的麻烦。”
“我?知道自?己这阵子做了很多错事,说了很多错话,有时候发脾气打骂下人,有时候恃宠而骄恣意妄为,有时候又自?伤自?怨消沉惫怠,但祖母却未曾说过我?半个不字,祖母不说,但我?心里却一日比一日难受...”
甜酿微微一笑,揉揉自?己指尖:“说句心底话,我?在施家白吃白喝这么些年,欺骗了大家,也?辜负了祖母的疼爱,近来还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把三?妹妹都害了...心头不知有多少愧疚,祖母原就该将我?打发得远远的,赶出?门去?,但今日我?还在祖母膝下享福,祖母依旧护我?,每每想起,只觉无颜面对大家...连王姨娘都走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赖在施家呢...我?又听说祖母近来又在找冰人帮我?相?看亲事,若是嫁得近,跟着未来夫君再回来见见祖母和大哥哥,心头也?觉得难为情...能嫁出?去?,心头也?觉得松快许多...”
这个心愿听起来似乎有些莫名,却是施老夫人最合心的打算,寻家外地的好?人家让甜酿嫁了,多陪些嫁妆,让兄妹两离得远远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施老夫人尚且犹豫,甜酿却心头大悦,脸上荡漾着笑容,语言娇羞,拿着册子翻来覆去?看,施老夫人看她这副模样?,又听见她道:“若是我?和云绮都有了着落,祖母这下也?该宽慰了吧。”
既然甜酿点头,施老夫人心头也?微有松快,请冰人上门,言谈甚欢,冰人自?然欣喜,着人回金陵传消息,不过几日,那家人家还专请了家里的管家和五六个嬷嬷来,颇大的派头,看过甜酿,都是十分满意。
但走的不是送嫁的名头,借口是去?金陵探看亲戚,施老夫人请田婶娘和孙翁老送甜酿去?金陵,甜酿笑道:“我?不喜欢走水路,船上总有些晕,走旱路也?不错,沿途可看些风景。”
喜事急急,甜酿的那些嫁妆都给了云绮,路上也?不便带些大箱笼,故而施老夫人给甜酿塞了一叠银票,什么嫁妆都不如黄白之物来得实?在,这回出?门,甜酿把清露明?霜和宝月都带上,连着府丁和男方家的人,一行人也?是不少,浩浩荡荡的南下。
马车接二连三?,嘚嘚地出?了施府。
哨子桥上,数名三?大五粗的大汉坐在桥墩上歇息,施家的马车缓缓过桥,前头却被拦住,帘外响起个爽朗笑声:“好?巧,大家这是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