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御书房，气氛紧绷，剑拔弩张，压抑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龙案上原本整齐叠放的奏章被齐延烈盛怒之下拂袖一扫，一些歪斜错落地散在案上，一些掉在地上。

身着明黄龙袍的齐延烈坐在龙案前，面色铁青，牙关紧咬，目光阴谲地盯着楚衡。

荣王、云萧与左洪、何书翰、姚纲分立两侧，楚衡和贺南瑾站在中间。

楚衡云淡风轻，闲闲而立，脚边有个摔碎的青瓷茶杯，地上一滩水迹，长袍的下摆处溅了一些水渍。

贺南瑾神色平静，微微垂首，沉稳地和楚衡并排而站。

两人一个清隽，一个沉冷，气质迥异。

几天前，两具无名尸出现在怀安侯府门口。

就算贺南瑾没有出门查看，他也知道是心腹窦先生和下属小武的尸首。

雁归林事败后，楚衡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指认他是西越国人，并且捕风捉影，声东击西，百般引诱，多次下套，想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可他贺南瑾岂是没脑子之辈，怎会自己送上门去。

这个时候，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齐延烈对他极其信任，除非楚衡手上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否则齐延烈只会认为楚衡是想除掉他身边的亲信。

贺南瑾很自信，楚衡不可能找到他是西越国人的证据。

雁归林之事，贺南瑾一直耿耿于怀，扼腕万分。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安排了那么多人手，还让十三郎出手压阵。

本以为计划周详，万事皆备，水到渠成，却没想到功亏一篑，折损那么多人手。

贺南瑾至今想不通，那么多的高手，为何会全军覆没，尤其是十三郎。

一个可以以一挡百的天下第二高手，怎么会被人轻易杀掉？

天下间，除了解无忧，有谁会是十三郎的对手？

可是事发时，解无忧根本不在京城。

雁归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衡身边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人物？

除了十三郎、窦先生、小武和死士外，那日派去的人并不知他是幕后主使。

贺南瑾十分信任十三郎他们几个，他们是不会出卖他的。

他的身份一直隐藏得极好，楚衡之前早就细细地查过，都没查出异样。

这一次，楚衡怎么就敢一口咬定是他主使，他是西越国人？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贺南瑾前后思虑一番，他不能坐以待毙。

楚衡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心计城府之深，难以揣测。

雁归林计败，没能按计划用圣药控制楚衡，反而让楚衡怀疑上他。

楚衡此人，不能再留！

窦先生和小武的尸首出现后，贺南瑾当即报官，随后写了一封密折奏禀齐延烈，说此事定是楚衡所为。

理由是楚衡早就奏明齐延烈，雁归林的黑衣人已经全部伏诛，可根据两具无名尸体身上的衣料判断，此二人和雁归林的黑衣人乃是同伙，两人明显刚死没多久。

贺南瑾在密折中先是表明忠心，之后三问——

既然还留有活口，楚衡为何说黑衣人已经全部伏诛？

姚折伊是雁归林事件的人证，又没过门，楚衡为何要将她强行留在镇国王府？

磬音山溪谷陡峭，人掉下去就算没死也会断骨重伤，为何姚折伊除了手臂被划伤外，再无其他伤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贺南瑾料想姚折伊坠落溪谷一事十有八九是楚衡所为。

姚折伊没有重伤，只有一个解释，溪谷底下有高手接住了她。

她是楚衡“找”回来的，那些高手显而易见是楚衡安排的。

齐延烈有多忌惮有多痛恨楚衡，贺南瑾再清楚不过。

他的三个问题，足以引起齐延烈更多的猜忌。

如贺南瑾所料，密折送进宫后，齐延烈并未深究他是不是西越国人，反而开始怀疑磬音山和雁归林一事是楚衡一手安排指使，更加怀疑楚衡别有用心，另有图谋。

齐延烈以查案为由，让大常寺卿左洪到怀安侯府找贺南瑾谈话，给他带来了密信，问他有何办法一举除掉楚衡，言语间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

贺南瑾给齐延烈回了信，献了一条妙计。

先是伪造人证物证，指控雁归林一事纯属楚衡诬陷他。

接着再伪造楚衡与西越国来往的信件，指控他和西越国串谋，通敌叛国。

之后将楚衡召进宫对峙。

其实伪造的人证物证和信件都只是幌子，只是对峙的借口，楚衡肯定不会认。

而且，楚衡在大齐的威望甚高，世人没几个相信他会通敌叛国。

要想凭伪造的东西除掉楚衡，几乎没有可能。

贺南瑾的重点是放在对峙上，他要在对峙的过程中逼楚衡顶撞齐延烈，以下犯上，坐实楚衡藐视皇帝，目无皇权，破坏君臣之礼，嚣张跋扈的罪名！

至于怎么逼，怎么坐实，需要有人配合。

左洪又是大常寺卿，掌平决狱讼，有权问案，他的儿子又曾被楚衡当街教训过，左洪因此和楚衡积怨，一直不合，由他问话楚衡最合适不过。

伪造的人证物证和信件则让荣王出面提交，荣王身份尊贵，事成之后，就算有人对那些证据有疑，也不敢当面质疑。

至于相国云萧、刑部尚书何书翰和京兆府尹姚纲，则是此事的见证人。

在几位肱骨大臣的眼皮下顶撞齐延烈，破坏君臣之礼，楚衡的罪名怎么都开脱不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齐延烈让荣王安排了一个人证，自称是楚衡的下属，奉命随楚衡前往雁归林和西越国的人做交易，后因交易没谈拢，楚衡对西越国人痛下杀手。

楚衡怕雁归林的事泄露出去，对自己人也痛下杀手，这个人证侥幸逃脱。

人证手上还持有镇国王府的令牌和西越国送给楚衡的匕首。

匕首刀鞘上镶着宝石，价值连城，刀柄处写着赠楚衡。

人证说匕首是他一时起了贪念，从楚衡身边偷来的。

齐延烈还让模仿笔迹的高手，模仿楚衡的字体吸了一封他和西越国来往的书信。

之后，荣王和左洪那边串好了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