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

慈宁宫外，太后的随侍太监曹泰毕恭毕敬地弯腰立在门口，打断了三人的闲话。

曹泰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进退有度，办事稳妥，又擅于察言观色，他伺候太后多年，深得太后信任。

太后知道曹泰的脾性，若无紧要事，他不会明知凌霜和云若华两个丫头在此，却还贸然打扰。

“进来。”太后提气道。

曹泰闻声，推门而进，快步走到太后身边，附耳低语。

“太后娘娘，御书房吵起来了。”

太后面色如常，偏头看了曹泰一眼，随即抬手示意了一下：“霜儿，华儿，你们先退下吧。”

皇上今日不知何故，突然把楚衡叫进了宫。

除了楚衡外，还有荣王、相国云萧、大常寺卿左洪、怀安侯贺南瑾、刑部尚书何书翰和京兆府尹姚纲。

皇上把他们叫进了御书房，不知在谈什么，谈了足有两个时辰。

刚刚，御书房内传来争吵的声音，皇上在御书房大发雷霆，吓得守在御书房外的宫人太监们一哆嗦。

云若华和凌霜公主知道曹泰定是有重要事情要禀报太后，不便旁人在场。

两人起身盈盈一拜，离开了慈宁宫。

待慈宁宫的宫门重新关上后，太后面色倏然一变：“御书房因何事争吵？”

曹泰回禀：“因雁归林一事，和怀安侯有关。”

此事，是钱敬告知他的。

钱敬是伺候皇上饮食起居的太监，一直守在御书房外，听了那么一耳朵。

多年前，钱敬刚入宫时犯了点事，差点被杖毙，是曹泰保下了他的命。

钱敬一直记着曹泰的情，明面上两人看似交情不深，实则钱敬经常给曹泰传递消息。

“皇上不是将此事交给姚纲去查了吗？怎么会闹到了御书房？”太后猜测道，“难道，事情有定论了？”

太后虽幽居后宫，但消息灵通得很。

她听说楚衡之前奏禀皇上，称雁归林黑衣人的幕后指使是怀安侯贺南瑾，并且怀疑贺南瑾是西越国派来的奸细。

但是楚衡口说无凭，没有实证。

贺南瑾坚称自己对大齐，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否认了楚衡对他的指控，说楚衡这般诬陷他，定是想借机除掉他。

两人各执一词，争持不下。

贺南瑾回京给她祝寿后，原本要离京办事，但因此事绊住了。

皇上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让贺南瑾暂时留在京城，命京兆府彻查此事。

只是查了多日，京兆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姚纲说，要想弄清雁归林事件的始末，可能只有等姚折伊清醒后，听她细说了。

可是，贺南瑾表示反对，说就算姚折伊醒来，她的供词也不能作数。

因为姚折伊是楚衡未过门的夫人，她很有可能伙同楚衡，做假供诬陷他。

贺南瑾说，楚衡把姚折伊留在镇国王府医治，还不让人靠近，分明就是想等姚折伊醒来，第一时间和姚折伊串供。

楚衡则说，贺南瑾是在狡辩脱罪，意图隐瞒他奸细的身份，让皇上万不可掉以轻心，贺南瑾巧舌如簧，对大齐居心叵测，绝不可信。

一个是手握重兵的辅国大将军，一个是深得圣心的怀安侯。

到底该信谁，不该信谁，知情的几个大臣都没有表态，只是强调说要有证据。

雁归林一事就这样一直僵着，冷着。

“有没有定论，还未可知，奴才只知道，此番对峙，对楚将军不利。”曹泰恭恭敬敬地回话，“听说荣王掌握了楚将军诬陷怀安侯的有力证据。”

太后了然，昨夜荣王宿在御书房，连荣王府都没回，原来是和皇上商量对付楚衡的法子。

楚衡手掌兵符，重兵在握，还曾带兵闯宫，威胁她和皇上，大逆不道。

只要他活在世上一天，皇家就一天不得安宁。

所以他们明面上动不了楚衡，暗中却给楚衡下了毒。

可是楚衡命大，中毒两年多都还未毒发身亡，每每想起此事，她就堵心。

“难怪皇上把云萧、左洪和何书翰都叫来了。”太后凤眸一亮，抚着手指上的金护指，“若能借这个机会扳倒楚衡，倒不失为好事一桩。”

曹泰低眉顺目，欲言又止。

“怎么？你对此有异议？”太后瞟了曹泰一眼。

“朝中大事，奴才岂敢有异议。”曹泰毕恭毕敬地回道。

“有话就说，在哀家面前，你还要藏着掖着不成？”太后假意恼道。

这个老家伙分明就是有话要说，偏要吞吞吐吐，藏藏掩掩。

“奴才以为，若皇上今日真要治楚将军的罪，太后娘娘应力保楚将军。”曹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此时对付楚将军，时机不妥。”

“时机不妥？”太后侧目，“有何不妥？”

曹泰是她的人，她信得过，他刚刚敢那般说，想必有缘由。

“太后娘娘，且不说怀安侯是不是奸细，单说眼下的情形，荣王、晋王和怀安侯都是皇上的人。”曹泰浑浊的眸子透着精明，“若现在动楚将军，朝中可就没有能牵制他们的人了，仅凭云相国和几个忠心您的大臣，不一定应付得了他们。”

太后是个聪明人，曹泰知道她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皇上并非太后的亲生儿子，他幼年继位，少不更事，太后垂帘听政多年。

皇上成年后，联合大臣逼太后还政，贬斥了不少太后的亲族和太后提携的大臣，太后和皇上自此心生嫌隙。

这些年，太后不甘心屈居后宫，不想被皇上架空夺权，一直笼络朝臣插手国事。

皇上不想太后干政，明里暗里打压太后的党羽。

母子两人看似母慈子孝，实则明争暗斗，势如水火。

在很多事情上，母子二人经常意见相悖，争吵辩论时有发生。

唯有在扳倒镇国王府一事上，母子二人的想法出奇地一致，联手给楚衡下毒。

可朝中若没了楚衡，皇上没了忌惮，必会对付太后。

太后失势，他做奴才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听了曹泰的话，太后的眼角微微一动，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