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已过，京城被黑夜笼罩，万物沉睡。

白日热闹的大街上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宽阔。

楚衡在宫中议了一天事，疲累地上了马车，蹄蹄踏踏的马蹄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忽觉空气中有利刃划过的声音，“吁——”一声，风辞猛拉缰绳，停下了马车。

楚衡身体前倾，单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耳中时不时能听见几声细微的打斗声。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空气中安静了。

苏玦从夜色中飞身而来，一溜烟钻进马车上，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风辞送了缰绳，马车往镇国王府而去。

“衡衡，你人缘到底有多差，怎么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杀你？”苏玦嫌弃地脱下身上溅了血的红衣扔在脚下，“二十个刺客，都解决了，没留活口。”

他家衡衡能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苏玦语气轻佻，心里却兀自沉了沉，往后刺杀恐怕会更多。

“刺客是什么人？”楚衡声音沉沉的。

他刚出宫就遇到刺杀，想来这些刺客一直在候着他。

“刺客胸前有老鹰刺青。”

“天玄国。”楚衡直起身，语调沉冷，“动作真快。”

“肯定得快啊。”苏玦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是死了，大齐半壁江山就倒了，天玄国踏平大齐得少费多少事，本公子要是天玄国国主，肯定重金悬赏，谁能拿下你的人头，赏黄金千万两。”

“我谢谢你，原来我这么值钱。”楚衡淡笑一声。

“那还用说，我家衡衡天下无双，黄金千万两都便宜了。”苏玦伸手搭住楚衡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在本公子心里，衡衡可是无价之宝。”

“大半夜的，你不在王府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楚衡问苏玦。

他带了影卫，对付这些刺客不是问题，苏玦应该不是担心他才来的。

“给小折伊和锦禾腾地方啊，锦禾想找机会和小折伊单独说话找很久了，看在她对你这么上心，值得信任的份儿上，本公子成全她，给她这个机会。”苏玦斜靠到马车上，手指敲着自己的膝盖骨，“哎呀，就是不知锦禾和小折伊都聊了些什么。”

“你还回了一趟苏府吧？”折伊和锦禾聊什么，楚衡不是很在意。

昨夜和折伊说开了一些事情，尽管他依旧有疑惑，但心里觉得轻松了不少。

对他来说，折伊能留下来就够了。

苏玦老老实实承认：“是回了一趟，去给老娘上了炷香。”

“出宫的时候，苏将军问起了你。”楚衡料想苏玦定是知道苏将军也进宫去了，不在家中，所以他才特意回去的。

回自己的家，还得避着自己的爹，苏玦和他爹什么时候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苏玦回京后，一直住在镇国王府，连他爹的面都没见过。

“苏老头是不是问本公子死没死，用不用给本公子收尸？”苏玦兴奋地问。

“那倒没有，就问你是不是在外头又闯祸了，怎么突然跑回京城，你是不是又给我惹事了，让我多担待。”

苏玦和他爹都不是会服软的性子，明明心里都惦记着对方，就是谁都不肯低头。

“咸吃萝卜淡操心。”苏玦不屑一顾，“本公子哪次闯祸，哪次惹事不是衡衡担待，还用他说？”

在苏老头眼里，他就只会闯祸，只会惹事？

“阿玦，别这么说，其实你爹心里很关心你的，只是嘴上说不出口，抽时间还是回家住几天吧，陪陪你爹。”楚衡带着点遗憾和羡慕，“不要像我一样，等失去了才后悔，后悔陪的时间太少。”

苏玦语气凉凉的：“他有苏文韬和苏文略陪着就行了，还用得着本公子？本公子可没心情陪他，本公子要是天天陪着他，他得折寿好几年。”

他和苏老头凑一处，除了吵，还是吵，好不了的。

“你就嘴硬吧你。”楚衡拿苏玦没辙。

“算了，不提苏老头了，影响心情。”苏玦打了个哈欠，“还是说说你进宫的事吧，齐延烈那老家伙召你进宫是因为北境的事吧？北境怎么了？”

“你猜到了？”楚衡偏头看着苏玦，苏玦对这些事很敏锐。

“一开始没往北境的事上想，但后来荣王夫妇突然被叫进宫，本公子心中就有所怀疑了。”

楚衡揉了揉眉心：“进宫前，我真没想到齐延烈找我是因为北境。”

齐延烈很看重晋王，以前北境的事齐延烈从不让楚衡插手。

没想到这一次竟会召他进宫说北境的事，还问他意见，这还真让楚衡意外。

“北境怎么了？”得到肯定的答案，苏玦没好气地问，“北境关你什么事？齐延烈不是不让你插手北境吗？他喝高了啊，北境的事竟也找上你？”

可怜他家衡衡，天生劳碌命，总有操不完的心。

齐延烈那个老家伙，平日总想搞死他家衡衡。

一想起齐延烈对衡衡，对镇国王府做的那些事，苏玦就火气上涌。

北境一直是晋王负责镇守，北境若出事，齐延烈有本事自己扛啊，找衡衡干嘛？

不要脸的老东西！

“我们之前不是收到消息，天玄国最近有点不安分，晋王也有所察觉了，担心天玄国突然来袭，便向齐延烈请旨，增兵三万，指名要苏家军，还要苏将军亲自带兵。”楚衡语气很淡。

“让苏老头亲自带兵？苏老头要是去了，东边怎么办？又重新调兵过去？”苏玦嘴角抽抽，“齐延烈同意了？”

晋王对自己的兵马是多没信心，竟然打苏老头的主意。

“对，同意了。”楚衡淡笑一声，“你也知道，齐延烈对晋王不是一般的看重。”

苏玦轻哼：“这是看重不看重的问题吗？苏家军一直驻守东边，对东边情况十分熟悉。突然把苏家军调走，弄个不熟悉东边情况的大军去，齐延烈脑子进水了！”

楚衡对齐延烈的做法也直摇头，这般调兵遣将，多此一举，还不利战事。

“苏将军同意带兵前去北境，但他有个条件。”楚衡望着苏玦，“你猜是什么条件？”

“不会是让你调兵去东边吧？”苏玦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苏老头不是老糊涂，虽然苏老头平日和衡衡走动不多，但整个大齐，苏老头最信得过的还是衡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