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医诊脉诊得极其认真细致,足足诊了一盏茶的功夫。
郡主的脉象平稳有力,根本不是病弱之症。
按理说,郡主早该醒了。
之前一直是郭院判给郡主诊脉,今日他却被荣王和荣王妃私下叫了来。
荣王夫妇不信任郭院判?
那日,郭院判从镇国王府回到太医院时,曾感叹了一句自己就是矮子骑大马,上下两难,差事不好办。
郭院判还说郡主会不会醒,就看郡主自己的造化了。
当时他还有些没明白过来,眼下一想,郭院判怕是在提醒他们不要乱说话。
高太医在太医院多年,自然也是人精,凝神思量片刻后,明白郭院判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郡主怕是在装昏迷!
朝臣大多以为荣王对郡主好是皇上授意,但高太医和荣王私交甚笃,他知道荣王对姚折伊的好是发自肺腑的。
荣王喜欢郡主这个义女,也心疼她的遭遇。
所以,折伊郡主假装昏迷一事,高太医不打算瞒着荣王。
不过,此话他只能私下说。
荣王和荣王妃见高太医皱眉诊了半天脉,心下十分着急。
他们急,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的锦禾、秋姑姑和紫香更急,心扑通扑通狂跳,她们真怕被高太医看出破绽。
苏玦双手环胸,模样吊儿郎当,倒是淡定得很,藏在长袖下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密信。
荣王夫妇来镇国王府的前一刻,苏玦收到了一封密信。
衡衡之前就对荣王夫妇和姚折伊的关系有所怀疑,私下派人去查。
眼下已经有结果了。
查到的结果简直惊世骇俗,曲折离奇,比市井广为流传的话本子还精彩!
皇室血脉能混淆成这样,他真的头一遭听说。
衡衡和他曾一度怀疑姚折伊是荣王夫妇的亲生女儿,密信之上最初查到的结果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然而,密信后半部分来了个惊天大逆转!
荣王以为姚折伊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们也都这么怀疑,结果——荣王并非她的生父!
刺激,太刺激了!
等衡衡从宫里回来看到密信上的内容,不知会作何感想。
衡衡,你要是真娶了姚折伊,就成大齐的驸马爷了。
苏玦嘴角噙着坏笑,目光定格在荣王身上,荣王眼下应该还认为姚折伊是他的亲生女儿。
所以就算高太医看出破绽,如实相告,荣王也不会拆穿。
“王爷,王妃,郡主身体并无大碍。”高太医诊完脉,思量好措辞后,四平八稳地向荣王和荣王妃回禀,“但郡主有心病,情志郁结,此症非药石可医。依下官看,想来郡主是精神上受了惊吓,心中恐惧,所以用沉睡的法子将自己保护起来,因而迟迟未醒。”
高太医的说法和郭院判讲的大同小异,一个意思。
之前,郭院判受皇上和太后之命前来给折伊诊治,但折伊一直没醒。
荣王和荣王妃心存疑虑,担心郭院判因皇上和太后之故,对他们有所隐瞒,这才让他们更信得过的高太医前来。
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
荣王沉声问:“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折伊快些醒来吗?”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女儿这样昏睡下去?
“请王爷恕罪,下官医术浅薄,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高太医行礼请罪。
当着郡主的面,他不好拆穿,只能等离开镇国王府后再将实情告知。
高太医面上不动声色,荣王和荣王妃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说的是实话,心情愈发沉重。
见荣王夫妇看着折伊,久久未语,高太医默默退出房间。
苏玦给三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们站到院子里,离得远远的。
荣王和荣王妃每次来都会跟姚折伊说好半天话。
至于说什么,他们也懒得听。
“折伊,我的好女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荣王眼眶红红的,“你睁开眼睛看看爹,看看娘好不好?”
高太医的诊治结果令荣王有些心灰意冷,房间没有旁人,荣王便放松了些,忍不住老泪纵横。
女儿被绑架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害怕到不敢醒来?
荣王的心跟刀扎似的疼,简直不敢想。
“是啊,折伊,不要再睡了,不要再吓爹和娘了。”荣王妃低低地啜泣着,“是娘不好,是娘没照顾好你,都是娘的错。”
荣王妃心中懊悔不已,如果她没带折伊去静照庵,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荣王夫妇拉着折伊的手坐在床边不停地抹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的自责,他们的内疚。
两人说得折伊心里头难受,说得折伊心酸,说得折伊于心不安。
若不是她心中已有其他打算和计划,否则她真想睁开眼睛。
突然,折伊感觉有人靠近耳边。
“折伊,有件事爹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不是姚家的女儿,而是爹的亲生女儿。所以,你不要再吓爹了。”
荣王略带哽咽的低语清晰地传入折伊耳里。
深藏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荣王说出了口,他真的忍不住了。
“我们父女分离十七载,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不容易才把你接回家,爹真的想每天睁开眼睛就能听见你叫爹,真的很想很想。”
“折伊,我的女儿,爹求求你了,你醒来吧!”
“爹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老天爷,只要你让折伊醒来,我齐延傲愿折寿十年!”荣王指天立誓。
此时的他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只是一个爱女心切,一心盼着女儿醒来的老父亲。
“王爷……”荣王妃紧紧握住荣王的手,泪光闪闪。
面对这么深沉的父爱,折伊感慨万分。
她这次假死,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
看情形,他们怕是经不住又一次的打击了。
尽管折伊对荣王夫妇也没有太深的情分,但他们对她好是真心的。
所以下次假死离开前,她要想办法先断掉和荣王夫妇的关系。
如果她不是荣王的亲生女儿,他们兴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