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群臣的目光都聚于楚衡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荣王和姚纲暗中捏了一把汗，折伊的清誉全系于楚衡身上了。

楚衡从容上前，笑得温良如玉：“伍大人对本将军和姚折伊之事了解得这般清楚，为何得出的结论却是姚折伊勾引本将军？伍大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伍知周一时间没明白楚衡此话的意思，沉着脸：“楚将军，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请回答皇上刚刚的问话。”

楚衡望着伍知周，笑容渐淡。

微敛衣襟，伏身跪地，楚衡郑重地行了一礼。

“启禀皇上，伍大人所说之事一半真一半假。”楚衡看向齐延烈，“臣和姚折伊相识不假，但并非姚折伊勾引臣，而是臣爱慕姚折伊！”

大殿之上响起了倒吸冷气的声音，大臣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楚衡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爱慕姚折伊？

荣王和姚纲悄然对视一眼，愕然万分。

齐延烈又惊又怒：“楚爱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楚衡逆光静跪，身如青松般挺拔。

“臣说，并非姚折伊勾引楚衡，而是楚衡爱慕姚折伊！”

大殿之上陷入死寂，群臣惊骇！

齐延烈阴沉着脸，心头怒火横生，却因为在大殿之上，不得不拼命压抑。

“你再说一遍！”

楚衡用坚定、清亮的声音又一次说——

“楚衡爱慕姚折伊！”

掷地有声！

死寂的大殿终于有了人声。

“这，这怎么可能？”

“姚折伊的脸可是——”

“她那样的女子……”

哪怕亲耳听见楚衡这样说，他们也有些不敢相信！

姚折伊命格带煞，克人命格，就是普通人家也不敢娶进门。

姚折伊容颜丑陋，根本无法入眼。

姚折伊声名狼藉，为百姓唾弃，骂声一片。

这样的女子，哪个男子敢要？

哪个男子敢娶？

就连和姚府已有婚约的唐家都在琢磨着退婚的事情。

今日在大殿上站着的人都以为楚衡会澄清流言，会否认他和姚折伊的关系。

哪怕不澄清，不否认，楚衡应该也会沉默以对。

万万没想到，楚衡竟会说他爱慕姚折伊！

群臣没想到，姚纲没想到，荣王没想到，齐延烈更没想到！

楚衡瞎了还是疯了？

齐延烈的手用力得仿佛要将龙椅扶手捏碎一般，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一句话：“你当真爱慕姚折伊？”

“是！”楚衡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你——”

齐延烈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皇上，请听臣言！”

楚衡抬眸，声音铿锵有力！

“在世人眼里，折伊命格带煞，容颜丑陋，可是在我眼里，她却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女子！”

“自在丹阳城乞巧节上偶遇，见她在天灯上写下‘织女，但求一死’时，我便再也放不下她。”

楚衡眸光如水，似是情真意切。

“她不是真的想死。”

“她只是怕自己会冲撞到家里人，她要克一克命格，她想亲人长命百岁，喜乐安康。”

“她说，她很想家。”

“纵然上天待她不公，但她从未说过委屈，反而说幸亏家人把她送走，否则家人若因她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内疚一生。”

“哪怕后来她容颜有损，她也笑着说肯定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在用这种方式帮她克命格。”

“我怜惜她，心疼她，对她心生爱慕。”

楚衡扬眉，转了语气。

“不过，我知她与唐尚书的公子有婚约，因而将爱慕之意埋藏心底，对她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逾越之举！”

“她也说过，只要唐家不弃，她愿意遵守婚约和妹妹一同嫁进唐家。”

“可是，京中的流言传的都是些什么？明明是我爱慕她，却说她勾引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无端背上骂名！”

“姚大人爱女心切，上门相求，想让我出面澄清流言。可我当时旧疾复发意识不清，不能见客，下人便回绝了姚大人。”

“流言与我有关，折伊误以为我不出面澄清，是因为流言是我散布的，便让她的婢女送来这样东西——”

楚衡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打开，里面放着一支断成三截的珠钗。

“这支珠钗是折伊的心爱之物。”

“她让婢女传话，说若我想要这种方式得到她，她便如这支珠钗一般！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这般决绝，误会于我！可她并不知，我从未奢望过能娶妻生子，我身有旧疾，不知自己能活到哪天，我不想祸害任何女子，让她年纪轻轻守寡。”

“我本打算早朝后便书写澄清书，张贴告示，澄清流言，还折伊清白。”

“折伊是我爱慕的女子，我岂容人如此污蔑她！”

楚衡沉下脸色，站起身缓缓走到伍知周面前，多了些许肃杀之气。

“然而，本将军没想到，伍大人竟在早朝提及此事，还让皇上下旨废了折伊的郡主封号，要她静思己过，以正礼法！”

“本将军想问问伍大人，折伊做错什么了？违背什么礼法了？”

“你未经查实便下此定论，是仁臣该有的行事吗？”

“你明里暗里都将矛头指向本将军，又意欲何为？”

楚衡眸光沉冷，看伍知周的眼神凌厉如刀！

伍知周被楚衡迫人的架势逼得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止伍知周不知如何回应，就是其他大臣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楚衡的意思明明白白——

姚折伊没有勾引他。

他虽爱慕姚折伊，但未逾越礼法。

姚折伊是清白的，流言是胡说八道的。

他已经决定出面澄清流言，解决此事了。

他今日在朝堂上说这些，是被伍大人逼的。

齐延烈气得想吐血，本想将楚衡一军，没想到被楚衡反将回来。

然而，先吐血的不是他，而是楚衡。

只见原本傲然而立，和伍大人对峙着的楚衡忽然脸色一白，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吐出，不偏不倚，正好吐到了伍知周脸上。

楚衡的身体微微摇晃一下，倒在了伍知周的身上，将他压倒在地。

“楚将军！”

群臣回过神后，慌忙去扶。

大殿乱成一团。

齐延烈撑着面子咬牙切齿：“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