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暮色已浓,马车抵达京城,永安门的正街口早已有两路车马打着灯笼候着。
一路是宫里的人,前来接凌霜公主,另一路是姚纲。
看到五花大绑的凌霜公主时,领头的嬷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折伊,连人带车低调地将凌霜公主和两个宫女接走。
折伊了然,看来皇帝已经打算低调处理此事了。
“下官姚纲见过将军。”姚纲对楚衡行礼致谢,“将军和司马公子对小女的大恩大德,下官铭感于心,改日必登门道谢。”
姚纲今年三十九岁,长得方方正正,国字脸,一身官气。
“举手之劳,姚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楚衡气定神闲,将两盒药膏递给折伊,语气温软:“折伊,回家后一定不要忘记擦药膏,先擦白色药膏,半个时辰后再擦绿色药膏,一天三次,记住了吗?”
“记住了,谢将军提醒。”折伊被楚衡略带暧昧的语气弄得浑身鸡皮疙瘩。
“还有,日后你若身体有何不适,就派人来镇国王府知会一声,独孤自会过去给你诊治,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好。”折伊头皮发麻。
楚衡啊,你我之间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妥。
楚衡笑了笑,临走前凑到折伊耳边悄声细语:“答应我,回家后不要乱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乖乖等我来娶你,知道了吗?”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撩人心弦。
折伊低头没有回答,等楚衡的马车离开后,忍不住翻白眼。
鬼才相信你会真心娶我!
楚衡,你丫的对待婚姻能不能稍微认真点?
就因为怀疑她,知道她会医术,可能会解“鬼魅”之毒,他就用娶她做将军夫人当诱饵,把婚姻当筹码?
能不能别这么儿戏?
简直欠调教!
楚家从他们曾祖父曾祖母开始,几代人都是情投意合才成的婚,无妾室无通房,夫妻和美,伉俪情深,就连楚奕也不例外。
楚奕要知道自家弟弟对待亲事如此随意如此不走心,怕是要死不瞑目。
折伊有点炸毛。
不对!
楚衡如何对待亲事与她何干,她瞎气个什么劲儿?
他的私事并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她和楚衡的交集只有“鬼魅”之毒。
如今,他们连这个唯一的交集也没有了。
她演了两天戏,目的就是让楚衡主动把宫女留在身边。
宫女知道“鬼魅”的解毒之法。
她很相信宫女,宫女一定会把解毒之法告诉楚衡的。
想起她正午和宫女的对话,折伊十分欣慰,鬼丫头,警觉性挺高。
有宫女在,解毒的事她就可以不管了,只要见完姚纲苏如眉,安安心心闪人就完事了。
姚纲和折伊父女头一次见面,有些生分。
折伊也没有培养父女感情的想法,行了一礼唤了声“父亲”后,径自上了马车。
姚府。
从门外到府内烛光莹莹,灯火通明,正厅坐满了人。
坐于主位的男人年纪四十上下,眉锋如剑,眸光如炬,气度华贵,威严不可侵犯。
此人便是当今皇帝的胞弟,荣王齐延傲。
坐在荣王左手边,着太监服的男子看起来比荣王年长几岁,精明老练,乃是太监总管张公公。
姚纲刚进门,便朝两人行礼:“王爷,张公公,小女到了。”
“民女姚折伊见过王爷,见过张公公。”折伊姿态娴雅,端庄大方地行礼。
“大小姐不必多礼。”荣王的声音浑厚有力,“大小姐和凌霜公主的事,皇上已经知晓,此事确实是凌霜那丫头的不是,凌霜回宫后,皇上定会狠狠惩罚她,给大小姐一个交代。”
张公公点点头,接过话:“凌霜公主母妃早逝,太后娘娘和皇上心疼,打小就对公主宠爱有加,容不得公主有半点差池。听说公主不见,遭人绑架,太后娘娘受了不小的惊吓。幸亏只是误会一场,望大小姐念在凌霜公主年幼不懂事,莫要介怀才是,太后娘娘以后自会好好管束凌霜公主。”
荣王的态度还算中立,但张公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话里坏外都是袒护凌霜公主之意,绵里藏针。
又是容不得差池,又是太后受惊吓,“自会好好管束”几个字,足以说明太后对她擅自绑了凌霜公主一事极其不满。
哼,让她莫要介怀!
换作是她毁了凌霜公主的容貌,皇帝和太后能做到不介怀吗?
他们怕是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吧。
“王爷和张公公言重了,凌霜公主千金之躯,恩宠加身,民女岂敢怪罪。民女也有不对之处,以为她们假冒公主招摇行骗,这才莽撞行事,冒犯了公主。”折伊跪下身低头认错,“还请王爷、张公公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说情,千万不要责罚父亲,更不要牵怒姚府!民女命格带煞,若此番真的因自己回家就给姚府带来灾祸,民女宁愿一死!”
折伊言辞诚恳,态度坚定,跪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荣王和张公公见状,连忙起身扶起折伊。
“大小姐祈福求死,自克命格之事,皇上早有耳闻,大小姐孝善仁义,实乃女子之楷模,皇上嘉奖还来不及,岂会责罚。”荣王的眼神分外慈爱。
“王爷说得极是。”张公公附和道。
这个大小姐表面乖顺柔弱,心里头却敞亮得很,轻轻巧巧几句话就把她冒犯凌霜公主一事归咎于命格带煞。
姚大小姐自克命格一事又已传遍京城,皇上若是责罚于她,倒显得没理了。
“大小姐,可否摘下面纱,让本王和张公公看看你的脸?”荣王声音放柔。
这才是他们今晚在姚府等候的目的吧。
折伊迟疑了一会儿,摘下面纱缓缓抬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脸上,只见清丽的容颜平白多了两道像蜈蚣一样的疤痕,十分难看。
四周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折伊剪眸如水,碎芒点点,泫然欲泣,环视四下后,忽然捂住自己的脸,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趴到秋姑姑肩上低低抽泣。
秋姑姑:“……”
大小姐,你是在假哭吧?
这一路,大小姐就没把脸上的疤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