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欢帝垂眸望着贵妃，看见了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孤注一掷。

——有什么能让不可一世的贵妃露出这种表情？

简单思索了一下。

崇欢帝觉得，可能是刺客的事儿。

同时，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贵妃没看他，只是咬了下唇，然后说：“陛下答应臣妾，若以后父亲做了什么事情，陛下可否……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过父亲。”

“……”

果然。

他从前是想多了，堂堂的太师府嫡女，怎么可能对这些事情都不清楚？

又不是不认字，又不是没看过书。

就算虞太师对她刻意有所遮掩，凭借贵妃的聪颖，想必想通了不少。

可。

贵妃仍旧选择站在虞太师那边。

——虞太师要做什么？

虞太师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这不是政见不合，这是动了歪心思，想颠覆他的江山！

这是小罪？这能宽恕？！

崇欢帝被踩到了底线，碰到了最不该碰的地方。

他非常生气，非常愤怒，很想叫人立刻做些什么，见点血——但贵妃还受着伤。

崇欢帝一言不发，想给贵妃最后一次机会，看看她还能说什么。

——虞吱吱没让他失望：

“臣妾不是想借机拿着一张免死金牌，也不是想纵容父亲……只是，陛下能阻止父亲，就稍稍顾忌一下臣妾……只要一点点就好。”

“若父亲真的犯了什么罪，臣妾绝不——”

“你就是在逼朕。”

崇欢帝忽而觉得没了兴致。

他松开贵妃，起身时发现衣服被扯住了——

虞吱吱眉头皱到一起，眼中水雾霎时弥漫。

“……陛下，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可朕听出了那个意思！”

崇欢帝第一次这样愤怒，直接将她的手拂去，用了很重的力道，险些把她掀飞。

崇欢帝胸膛剧烈起伏，“你让朕听，朕听了。但想朕同意……告诉你，不可能。”

“犯了什么错就该接受什么惩罚，这是国法，这是规定。”

“朕没有针对谁，更不会纵容谁……贵妃，妃嫔不能过问前朝中事你是忘了吗？！”

“……”

贵妃伏在床榻上，墨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崇欢帝深呼吸一口气，“朕看你好得很！休息吧，朕走了。”

“……”

直到他离开，贵妃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春晓进来时，自家娘娘还是维持的那个动作——她心里一疼，忙上前去将娘娘扶下来躺好。

她以为娘娘难过，可能在哭……

结果并没有。

娘娘只是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她知道，娘娘醒着呢，而且很难过。

春晓跪在床边，轻声道：“娘娘不必担心，陛下是一时没有相通，误会了您的话。”

“陛下没有那个意思的……您也知道，若太师大人真的做了这种事情，是有千种万种办法脱困的。”

“……哪怕有个万一，陛下也绝不会牵连到您。”

“我不是担心这些。”

贵妃微微睁开眼，很疲倦的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让陛下……答应我。”

“我不知道父亲到底做了多少，只是看着陛下的模样，多半是忌惮父亲的。”

“我劝不了父亲，只能劝陛下……我知道我有些过分，可……”

她捂住了眼睛。

虞太师在朝中声望颇盛，徒弟学生不计其数。一发就能动全身……崇欢帝贸贸然动手，绝不是上策。

“牵连到我又如何？我本是父亲的女儿，本该承受的。”

“父亲养了我这么多年，给予我全部，我怎么能因为他做的事情……就不认了？”

贵妃苦笑着，“我只是想让陛下……与我父亲之间，仍有回旋余地罢了……”

“是我太贪心了……”

“陛下说得对，我不该过问这些事情……”

“不，娘娘。”

春晓握住娘娘的手腕，放到唇边哈着气，想将那冰凉焐热。

“国师大人是您的父亲，您在意您的父亲没什么错，当然，陛下也没错。”

“等陛下一会儿回来了，您再与他好好说说……”

贵妃摇摇头，“他不会回来了。”

声音很轻，很轻。

半响，她阖上眼，有什么落入鬓发。

“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的陛下在晚膳将近时回来了。

听春晓说贵妃吃东西吃的很少，没什么食欲……

他眼底一沉，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入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