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以手抵额,这样沉不住气的主子,现在换还来得及吗?
孤行少拿过琉璃手里的布巾:“药留下,然后滚。”
虽然腹诽不断,但看见孤行少都主动接过了活计,陆凛还是识相地跟了进来——主子亲自动手,他哪里还能偷懒。
显见孤行少脾气不大好,被抢了东西的琉璃还是张手护在欧阳床前,她可还记恨着孤行少的一鞭之仇:“你来干嘛,猫哭耗子假慈悲!”
孤行少将布巾沉在盐水里涤了涤,捞起来拧干才道:“陆凛,赶人、换水。”
琅环“刷”地甩出鞭子,往琉璃身边靠了两步。
琉璃见有人撑腰,底气越发足了起来:“你们快出去。”
孤行少拧着布巾蹙起了眉头,陆凛心领神会,手中弯刀轮旋,眨眼的光景,套着刀鞘的弯刀便点住了两个丫头的穴位。
琉璃气鼓了一张脸,琅环眼中恼恨多过气愤。
陆凛招来人麻利地将两个丫头打包扛走,然后颠颠儿跑回来——他觉得留主子一人伺疾那真是太不懂事,想着回来搭把手什么的。
满心忠贤的陆凛赶回来,却只得了孤行少不轻不重一句嫌弃。
“出去。”孤行少眉头蹙得更紧了。
陆凛赶紧道:“属下水还没换呢。”心底却好奇,难道宫主不想他来打打下手什么的?
果然!
“换了就出去。”孤行少道。
啧,亲力亲为就算了,还不许旁人插手,陆凛瞧了眼晕得人事不省的欧阳,这人昏得死猪一般,他家主子这殷勤劲儿人也看不见,何苦来哉?
“还愣着做什么,等本座送你?”见陆凛没有动作,孤行少不耐了。
陆凛觉得自己主子可能大概真的不太懂什么叫“面子功夫”,于是煞费苦心道:“宫主,这个一般献殷勤呢是要在人姑娘清醒的时候,像这种晕得人事不省,你对人再好,人也不知道,指不定人心里还只记很着那一鞭之仇。”
孤行少听到“一鞭之仇”时明显震颤了一下,不过他收拾情绪的速度很快,小心翼翼为欧阳处理伤口的动作几乎没停过。
“嗯。”
说孤行少的这个“嗯”字声若蚊蝇也不为过,陆凛侧了侧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了,可之后孤行少再没有言语。
陆凛讨了没趣儿,这才端了水去换,哪料堪堪走出房门,便听孤行少絮絮叨叨说起话来了。
“本座当然知献殷勤该在什么时候……可若你清醒时,本座再对你好,不是更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这一鞭子是要教训你学会趋利避害,日后再不许去招惹曼歆,你啊,除了会咋呼两声,哪里是曼歆的对手……”
“你心里记恨本座吗?那就先恨着吧,本座不怪你……”
陆凛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前赴后继地掉,别扭地抖了抖身躯,似乎能抖掉一二似的。
陆凛边走边抖,赶紧闪人——太酸牙了。
这厢孤行少埋头清理着欧阳的手,他分明记得自己挥下那一鞭时已经消减了力道,想着过多也就是抽出些皮外伤罢了,现下细看起来才发现,即使他已经很谨慎的一鞭,抽在欧阳手上,伤口纵横撕裂也是伤筋动骨的。
孤行少眸色暗了暗,痛色渐起——铰链鞭上的螯针还真是既邪乎又锋利。
好容易清理好一只手,孤行少拿起琉璃早前放好的瓷瓶,瓷瓶里的药他认得,与之前欧阳治舌头时用过的种药相差无几。
彼时上药欧阳疼的汗如雨下直蹦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孤行少看了看即使昏睡也睡得不怎么踏实的欧阳有些犹豫。
按理说,清理一只手,上一只手的药该是最好的,可是这药烈,欧阳若是疼醒了,第二只手便不那么好处理了。
正在纠结时,陆凛端着换好的水进来了,孤行少赶忙将布巾清洗过,着手清理欧阳第二只手。
“宫主,东院儿的丫头候在门口,说是刺客抓到了。”陆凛道。
孤行少闻言眉心一跳,脑海里霎时腾起欧阳说过的话:
顺便你们还能将经过好好捋捋清楚,再来定欧阳罪名的时候,也许证据能更充足些——比如说,抓到“我的人”。
难道真像欧阳假设的,曼歆找来了指认的替罪羔羊?
“刺客带过来,本座要亲自审!”孤行少道,是非曲直只有捏在他指掌里,他才信。
“那丫头说刺客已经招了,是之前皇后身边的叛徒,被查出来以后心生报复,这才入王府行刺的。”陆凛道。
不是欧阳说的曼歆要冤枉人?
孤行少眸色复杂地看着欧阳,她的假设虽不真,如今看起来更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狭隘,却其实恰恰说明,她打心眼儿里还是不信他。
不信他,才会例举他与曼歆合谋冤枉她的不实假设。
孤行少叹了口气,他以为欧阳不知天高地厚拿自己的小命在寻衅,所以才会出手教训,没想到到头来发现全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孤行少意识到自己冤枉了欧阳,却又不知道该拿欧阳怎么办了。
他有些挫败的想着,要不干脆像陆凛说的,当着欧阳的面多献几次殷勤?女人总是好打动的生物,兴许等她全心信任以后,他们之间的误会就少许多了。
“丫头还传话说,公主知道咱们与欧阳姑娘起冲突,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所以着人送来了疗伤滋补的佳品,诚心道歉。”陆凛接着道。
孤行少此时哪还有心思听曼歆是怎么打算的,他满心都是该怎么和欧阳修复关系。
“你说她若知道本座真心实意对她好,她是会恃宠而骄还是满心感动?”孤行少道。
陆凛被孤行少没头没脑的问题问懵了,他不是在说公主诚心道歉吗,他主子听成了什么了?
“你方才说献殷勤的时候要在她清醒的时候,嗯,好吧就这样了。”孤行少道,更甚是自言自语,边说边拿起灵药。
孤行少想,这药上去,欧阳该是会醒的吧!
这把陆凛是听懂了孤行少在说什么,可他只觉得自己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头脑发热得魔怔了。
于是提醒道:“宫主对欧阳姑娘上心之前还是先想想,她到底是那谁派来的别有目的女人;若是宫主觉得这没什么,再请想想,人家可只将您当成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思绪被猛然拉回,传宗接代,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中,他孤行少只有这一个作用。
孤行少拳掌紧收,捏着瓷瓶的手咔咔作响。
陆凛无奈道:“宫主这样色令智昏,真是像极了初问情事的毛头小子……啧……千万要把持住啊……”
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孤行少非但不恼,反而邪肆一笑:“那本座倒要问问,她准备什么时候用、怎么用本座传宗接代!”
陆凛打了个激烈的寒颤,别人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主子摆明了是不想过关,哎,那他还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属下先告退,不知公主那边送过来的补药是收还是怎么处理?”陆凛道。
“你拿去补吧。”孤行少道,曼歆送得东西,他敢给欧阳用吗?
好东西能轮得上给他?
陆凛翻了个白眼,转身去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