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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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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项不在,干啥都不方便,李翔皇子之尊,一天到晚往大臣家跑,成何体统。李翔无奈,只能先派手下送信慰问。

回信的是萧绛名义上的妈,冯文碧,信写得很客气,字也很漂亮,一堆的感激涕零。李翔忍着焦灼读完,除了“小女正在康复中外”,再没一个字提到萧绛。

李翔那个气。

再写,再回,翻来覆去还是那些个废话,换汤不换药。

李翔忍不住了,去求萧瑾:“萧二哥,我陪您一起去府上看看令妹。”

“我这个月太忙,没时间回府。”萧瑾一口拒绝,“萧绛没事,等她好了,大朝自然会上朝拜谢皇恩。”

李翔火了:“那本王自己骑马去靖国公府敲门。”

萧瑾瞟了他一眼。

李翔求道:“萧二哥,您就让我去看一眼阿绛吧。我必须跟她谈谈。”

萧瑾淡淡的说了一句:“您会失望的。”

李翔假装是萧瑾的随从,两人穿着武将常服,从角门入了靖国公府。萧瑾将李翔让到正厅,然后派管家去通报萧崇远。萧崇远正喂猪呢,赶紧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仪容,过来。李翔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萧崇远命上茶,上酒菜,上水果,自己亲自陪着,又陪了一个时辰。

考虑到眼前是自己岳父大人和二舅子,李翔只能一忍再忍,总算在酒足饭饱喝完茶吃完水果后,委婉的提出要探病。

萧崇远深表感谢,命管家娘子去看看小姐情况如何,状态好的话,让她更衣起身,见过二殿下。

李翔赶紧说:“不用,不用,萧小姐不用如此恭敬,本王只是随便探视一下。”

“岂能如此怠慢......”萧崇远打起了官腔。

管家娘子来报:小姐服药后已经睡下,太医说必须睡足4个时辰,不能被打搅。

李翔折腾了一下午,连萧绛的房间在东南西北都不知道,就被恭送出府了。

李翔实在没折了,只能去求自己爹,让他出面,颁旨聘萧绛为自己侧妃,指日完婚。

威德帝皱眉:“胎已堕下,萧绛差点因此丢了性命。此事不宜如此着急。翔儿,你也二十有二的人了,凡事三思而后行。”

李翔苦恼:“父皇,儿臣正是因此,才想快快与她完婚,将她接入宫中,好补偿与她。萧公他们全家.....都百般阻扰,不让儿臣向萧小姐致歉并表白心意。萧绛她,肯定以为是儿臣薄情寡意......”

“朕看未必如此,”威德帝淡然,“萧绛性烈如火,刚强而能自省,不是那种日日只想着嫁个才貌郎君的闺阁女子。如果她想见你,她父兄又如何阻拦,既然她不想跟你再续前缘,汝又何必苦苦纠缠。大丈夫何患无妻,史小姐才貌不在萧小姐之下......”

这话什么意思,爹您不是想赖账吧。李翔顿时就急了。

威德帝微微皱起了眉头,都二十二岁,接近太子之位的人了,一天到晚就想着泡妞。

但是倒过来说,这个年龄的出身锦绣的男子,谁不是这样的呢,哪能个个都活得跟自己似的,30岁前,经历励志。

等过了这个年龄,纵然身居最高帝位,美女充后宫,却再体会不到为谁牵肠挂肚的感觉,所谓的年岁不饶人。

这么一想,威德帝发现自己心又软了,真是人老多情啊。

“那也得去询问一下萧小姐个人的意愿。”威德帝说。

“阿绛她,现在对儿臣有点误会。”李翔马上说,“其实儿臣对她一片真情,只苦于泰山阻隔,无法向伊倾诉衷肠。”

那就得派个能说会道的去替李翔巧言令色解释并且求婚喽。

萧绛可不同于那被司马相如一曲引得私奔的卓文君。

阿娇皇后千金买《长门赋》,汉武帝观后如何呢,还不是照样把公主生的老婆关入冷宫,另娶歌伎卫夫子当了皇后。倒是司马相如因此而一泡走红,从此天天挖空心思琢磨怎么才能把卓文君休了好另娶名媛。

所以同一男人说的话,唱的歌,有对症和不对症的。对症的能私奔,不对症的就等于放屁。

萧绛明显不是那种文艺女青年。

威德帝思考了会:“派冯凉冯大人去沟通一下吧。”

威德帝一是需要一合适之人去劝说萧绛嫁给自己儿子,二是需要一个有分析能力的人去观察萧绛的意图。

冯凉最适合这个差事,因为他,一是冯文碧的大哥,萧绛名义上的舅舅;二是冯凉是大理寺卿,思路清晰,判断准确,言语条理。

冯凉退朝后,以随便去探望一下外甥女病情为由,跟着萧崇远到了府中。

萧绛不是冯夫人亲生的,冯凉这么探望萧绛就有点尴尬,好在萧绛也不是哪门子羞羞答答的大小姐。

萧崇远冯夫人陪着冯凉在内堂塌上端坐。萧崇远吩咐道:“把小姐扶出来。”

冯令吃惊:“这怎么可以,王太医说绛儿一个月内不能起身。要么咱们到她病房外间略坐,隔帘而谈如何?”

话音未落,萧绛自己走出来了:“舅舅。”

冯凉叫起来:“哎呀,绛儿你身体还不太好,如何自己走动....就不要多礼了,在榻上好好歇着。舅舅就说几句话,说完你就好好休息。”

萧府一共就那两三个婢女,这会全站内厅里充面子,其中一个给萧绛拿了几个带流苏的靠垫来,倒也华丽,摆在塌上,让萧绛靠。

萧绛致了个歉,在塌上侧坐,后背靠在靠垫上,不算太失仪。

冯凉随口扯了几句问候的废话,立即开始入主题了。

冯夫人挥挥手,婢女都退了出去,给他们把门关严实。

冯凉公务繁忙,加上性格干练,当下也不废话,三言两语就把二皇子和威德帝的意思说清楚了:“绛儿可能对二殿下有点误会,但是今日汝父母俱在,舅舅我就倚老卖老,说几句不中听的大实话。”

“世上略有身份之男子,哪个不三妻四妾,何况二殿下乎。”冯凉说,“二殿下风流年少,某段时间宠爱某个女子,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因丈夫有别的女子而无理取闹,分手离异,那天下何处去寻觅归宿?”

大周蓄奴成风,稍微有点闲钱的人家莫不由一两个家奴伺候。平民男子无所顾忌,一般婚前就会和婢女有一两个孩子,嫖妓更是一件风雅的事。没有姬妾婢女,不出没烟花柳巷的男子,比如像萧崇远这样的,一种原因是因为实在太土包,第二种可能就是身体有那个毛病。

“二殿下并未忘情与绛儿。绛儿私堕龙胎,皇上陛下也并未降罪,实乃万幸之幸也。”想到这里冯凉心头暗寒。皇帝至今没有孙子,这种事一般说来都是一怒之下杖死。这孩子真是蒙祖荫,皇帝对她特别开恩。

“今日,既然二殿下有心与绛儿重修旧好,皇上又降不世出之隆恩,允许二殿下聘绛儿为侧妃,实在是祖上积德,神灵福佑。绛儿就不要拿乔了,如果触怒龙颜,岂不是适得其反。”说到这里,冯凉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责怪的瞟了自己妹妹一眼

小丫头出身娼门,什么都不懂,你这当妈的怎么也不教导教导她,虽然她不是你亲生的,那也是你女儿啊,难道真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么?

“再说了,论家世,论人品,论才貌,天下男子又有何人能比得过二殿下。襄王侧妃之位,居正二品。绛儿你还要挑什么?”冯凉说道,“舅舅今天的话你可能不太爱听,但是句句都是为你自己着想啊。这不是小孩儿玩过家家,顺者昌,逆者亡,这昌亡之数,孩子你可明白?”

萧绛点头:“舅舅字字金玉良言,孩儿岂能不知。婚姻大事,自该有父母做主。这桩婚事,绛儿全听爹娘的。”

萧绛确实有点后怕,当年被两位皇子凌~辱,差点被陈妃杖杀,这回威德帝居然放过了自己,没有降罪萧氏满门,真是侥幸。萧绛再不敢冒险了。

冯文碧一喜,刚想说话。

萧崇远皱眉道:“婚姻大事虽然要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孩子自己的想法,也必须考虑。绛儿你说说自己的想法。”

“莫要畏惧皇恩而隐匿不言,皇上今日派你舅舅前来询问,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和打算,否则皇上只需一道诏书即可。”萧崇远说,“绛儿你要知道,你的回答,不仅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关系到二殿下的婚姻幸福。二殿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娶一个侧妃的。你认真说来,不要隐瞒。”

萧绛看了萧崇远一眼,心头百味俱全,伯父一再的为了保护自己往头上揽灭门之祸,自己却始终不能听他劝阻,放弃复仇之心,是不是太太的忘恩负义?

萧绛慢慢说道:“舅父在上,绛儿并不是不识事体,拿乔做态。当时堕下龙胎是因为,绛儿未曾想到皇上会恩准襄王娶儿为侧妃。二殿下自己都说不可能,孩儿怎么还能有此指望。为了不辱萧家门楣,绛儿才不得以为之。绛儿几乎为此丧命,也算是受到老天惩罚了。”

“如今峰回路转,承蒙皇恩浩荡,赦免臣女之罪,并特赐臣女梦寐以求的良缘,臣女岂有拿乔做姿,不允之理。”萧绛说。

“只是王太医说臣女,子宫受损,胞宫失养,今后可能再难有身孕。”萧绛说,“臣女日后难以为二殿下生下皇家子嗣。如果臣女果真从此终身不孕,二殿下娶臣女又有何意义,而臣女作为无子之人,即使身为二殿下侧妃,身居正二品,又有何脸面。”

就是说萧绛觉得自己无子,即使攀上真龙,也没前途喽。冯凉点点头,不过宫中那么多嫔妃,有几个能生出儿子来,皇帝倒是不在意哪个没给他生儿子,皇帝只在乎哪个给他生了儿子的。

“另外就是,绛儿还想出使西域,随父征战突厥。”萧绛说,“如今国家正在用人之际。绛儿自忖,在西线战场,绛儿完全可以凭已之能,报效国家,杀敌建功,博取功名。即使不能像钰哥那样,封侯加爵,官职也不会仅限于今日之五品。”

“二殿下宫中,多绛儿一个不多,少绛儿一个不少。绛儿容貌丑陋,性格乖张,又无生育能力,扪心自问,何颜在二殿下内庭承二品之位。”萧绛说,“但是在黄沙大漠,却任由绛儿纵横,饥食马肉,渴饮冰雪,横刀长笑,何等豪迈。”

萧绛抬头看着冯凉说:“如果皇上要留绛儿在长安服侍二殿下于床第之间,绛儿自然遵命,但是如果可以由绛儿自己选择。绛儿已绝婚姻之念,愿终身不嫁,披坚执锐,为大周永远镇守边陲。”

冯凉把萧绛的话回复了威德帝。

李策笑:“冯爱卿如何看你这位外甥女?”

冯凉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外甥女本来是谈不上好恶的,但是自从那次萧绛嘴巴一张就问自己爹索要聘礼嫁妆,后来又跟李翼闹出那么些事,冯凉就对此女抱上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了。

现在皇帝问自己的观点,冯凉谨慎的挑着字眼:“此女性格争强好胜,杀伐果断,而且心思活络。她飞黄腾达的欲望非常强烈,可能跟她出身有关.....一旦感觉自己进取无望,立即另寻途径。臣个人观点,此女不太适合宫闱......当然,还是取决于二殿下意下如何。”

冯凉真有点怕萧绛嫁给李翔,会把承乾殿闹得个鸡犬不宁,到时候连累自己妹妹全家,包括自己这个鉴定人也得摊上个不是。

威德帝笑笑:“连冯爱卿都如此说,那就不必勉强了。”

李翔知道,如五雷轰顶,不敢再来磨皇帝爹,难受得在自己寝宫乱砸东西。

陈贵妃只能安慰自己儿子:“你父皇不喜萧家四娘,你就别对着干了。天下女子多了去了,岂差此一人。”

李翔却因为得不到而更加心生渴望,抑郁苦闷。

李策见儿子情绪如此低落,倒有点心疼儿子了,温言宽慰道:“那萧绛性格倔强,非常有主见。为父可以下旨强行赐婚,但是这样你真的遂意么?如果你真的想跟她比翼双飞,为什么不想点法子,虏获美人芳心呢?””

李策说:“那萧绛此次死里逃生,身心都受了打击。你慢慢用言行暖她,她自有回头的一天。”

但是过了没几天,萧崇远跑来告诉威德帝,萧绛留下一封书信,不辞而别,追和亲队去了。

萧绛写道:.....儿身体业已康复,岂能让钰哥和陈公子在西域独冒其险,愿辞千里足,同看落日狼烟。

下面落款是:不孝女萧绛敬上。

威德帝无语,此事可以说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萧绛身体如何?”李策问道。

萧崇远苦笑了一下:“勉强能骑马,不过她会快速好起来的,这孩子硬朗。午夜脚程快,萧钰他们出发至今不到半月,绛儿走得再慢,在他们出玉门关前追上队伍还是没问题的。”

威德帝叹息道:“那就静待他们返回吧。”

威德帝计划着和亲队一返回就跟东突厥开战。打仗就是打钱,威德帝叫左相监督农时,筹措粮草,右相准备钱粮,陈元哲准备人马军需,萧崇远不能再让他闲着在家种地喂猪了,得开始练兵。

威德帝要尽起大周可用之兵,跟东突厥决一死战,解决这个北部大患,为自己的子孙立下千秋基业。

李翔万没想到萧绛会来这招,这下真绝望了,绝望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威德帝好笑,安慰儿子道:“过一年半就回来了,到时候,她的精神状态也恢复了,你正好可以跟她再续前缘。”

威德帝心想:等她回来前,你早大婚了。其实用不了一个月,你就把她忘得精光了。

威德帝心中反而略感轻松。他一直怀疑萧绛就是萧彤,但是如果是萧彤要复仇的话,自然应该走嫁李翔、生皇孙之路,而不是跑到什么西突厥去送公主完婚,一耽误就是两年,更不是立志镇守什么鸟不拉屎的西部边陲,当个小小的女刺史。这么想想,威德帝疑心便减了几分。

威德帝心情愉快,而李翔却痛苦得夜不能寐。

李翔有种感觉,萧绛不会再属于自己了,旧欢如梦,她对自己的挑逗,她刹那迸发的激情,将永不再现。在将近两年的跋涉中,萧绛会变心陈项。

李翔感觉自己是同时被最好的朋友和最心爱的女人联手抛弃了,这双重的损失让他心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