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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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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绛萧钰两马走在马车侧前方几步远。

陈项见萧绛眼睛只顾着往前看,一点不愿回头,心中一阵难过,忽然说:“萧三郎,能帮忙驾会车么?在下腿酸,想骑马活动活动筋骨。”

萧钰回过头来,心想:史瑥一个人驾车还不够啊。

但是陈项已经停下马车,到车后解下自己的马:“萧侯,帮个忙那。”

萧钰把自己马栓在马车后面,眼睛斜瞥陈项,嘴角似笑非笑:“陈大公子,您到底是想跟我妹妹说啥我不想她听的话捏。”

“没有,绝对没有,我心可以昭日月。”陈项赶紧说。

“是吗?”萧钰笑着拍拍陈项肩膀,“我还以为陈公子心肠跟朱雀大街两侧的水沟一样清澈呢。”

朱雀大街两侧各有一道深沟,全是街坊人家排出的污水,尽管周期性疏通,还是臭不可闻。

陈项疼得直咬牙根:“萧侯取笑了。”

萧钰“哼”了一声,警告的瞥了陈项一眼,坐前面车座上去了。萧钰这么冷气森森的一坐,顿时李翔史瑥史蕴兰都不敢作声了。

陈项却上了马,跟萧绛并骑,两人低声细语,头越凑越近。萧绛还侧过头来看看他,陈项伸手给她整了整披风,动作十分柔情。

李翔看着开始感觉不对了,陈项你是不是想趁机撬我墙角。

李翔一撩车帘:“萧侯,熙之在跟令妹说什么?”

萧钰也在看:“不知道。反正他要是敢勾引我妹妹,我马上请他下沟喝污水去。”

“这主意不错。”李翔大为高兴,“早该教训教训这小子了。”

史瑥感觉不对了,李翔凑啥热闹啊。史蕴兰开始不高兴,但是李翔压根没注意她情绪。

陈项是在跟萧绛说:“......田舍翁多收了三五斗就想易妻,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能,上到天子下到农夫,无一例外。”

萧绛轻轻叹了口气:“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陈项看看他:“但是天子有一点与田舍郎不同,田舍郎不得不易妻是因为他养家能力有限,无能力三妻四妾,只能弃妻而去。但是按大周律,妻子无过错情况下,妻子可尽带自己嫁妆私财离开,丈夫还必须给妻子三年的米粮,够时间让她找下一个老公了。”“

“女子如果有点财产,相貌性格不恶,还有生育能力,又不愁再嫁个男人。”陈项说,“所以男人三娶四娶固然不稀奇,女人也三嫁四嫁也并不少见。你认为她们是拿着钱财走人好呢,还是死赖着不走,受丈夫嫌弃甚至虐~待好。”

萧绛笑了:“你说得没错,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应该多找几棵树试试。”

陈项笑:“不过天子不一样。皇孙贵族的男子,有容乃大,就像一口大缸,能把他喜欢的女人统统养在里面,不就喂点食嘛。二殿下从不负心,因为他没有负心的必要,虽然他正妃侧妃之位名额有限,但是媵妾宠婢,数目无限。他有时间精力的时候,也会广施雨露,遍洒恩泽.....”

萧绛微微的皱眉:“独守空床,十年等不到一次招幸。那还不如田舍郎的下堂妻,至少还有别的选择。”

陈项微笑着看着她。

萧绛轻轻的舒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萧钰也好,香红也好,虽然萧绛知道他们说的正确,却总像在伤口上撒盐,只能让她痛上加痛。陈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她感觉像伤药一样轻轻敷在了她的痛处。

陈项跟她并驾在人流中缓缓穿行:“我自认为不算多么好色的男子,但是至今为止,因为不曾娶妻,难免露水姻缘多多,有过的女子我也数不清了。虽然不曾正式纳妾,但是与姬妾功能相当的女子却也罗列房中。单利都可汗就赠我六个美女,至今还有五人在我府中。我不曾亏待她们,但是我也知道,她们实甚冷清,因为我其实很少留宿家中。男人并不仅在青楼才薄信......”

陈项看了萧绛一眼:“女人在我床~上来来去去,人数一多,能记得的自然就少。我自问为人在王孙公子中并不算过,但是如果朋友看上我宠爱过的美姬,我立即就慷慨的将她们赠与他人,以显示我潇洒阔绰。”

大周男子有赠人婢女的习惯,被赠送者觉得自己人缘好,受欢迎,脸上有光:赠送人觉得自己慷慨大方,有经济能力,也很光彩。

“当然也有印象深刻的,有一次,我在桥上邂逅一绝色~女子,情动难忍,一心一意要得到她。她父亲向我索要八百两银子,我花了半月才筹措到所需银两。我带她回府,对她宠爱非常。三个月后,我带她出游,一朋友见她貌美无双,愿用一匹名马与我换她,我欣然应允.....”

萧绛瞟了陈项一眼。

陈项自顾自的说下去:“因为我花八百两购买的东西,在三个月中,我已经充分享受了。而那马价值千金,对我来说,拿八百两买来已经用尽价值的东西换一匹千金之马,这交易太占便宜了,不换岂不是太蠢。”

陈项继续说:“很多婢女都知道,当妾,哪怕当个宠婢都要比单纯的伺候人好的多,这是一条捷径。所以这些年来,爬上我床的婢女不计其数,但是往往爬上最快的也是走得最快的,因为胯~下承欢后往往易恃宠而娇,忘记了她真正应该干的活。”

“但是我房中有两个从小服侍我的婢女,跟我有染的婢女换了一批又一批,她们两人跟我并无肌肤之亲,却一直服侍我至今。因为她们两人这么多年,一直勤勤勉勉的服侍于我,对我的习惯喜好了如指掌,别人伺候我都不如她们舒适贴心。”

“这两个婢女也都20多了,不久之后必将婚配,但是即使她们不再在房中服侍我,她们也会成为府中的管家娘子。而且因为她们服侍我多年,在我面前说得上话,府中人人都会高看她们一分。任何地位正当,尽职尽守的人永远都会有她应得的位置。”陈项说。

萧绛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陈项笑了,过了会,幽幽的说:“其实我自己也很担心呢。”

“担心什么?”萧绛奇怪的看他一眼。

“担心我的将来,”陈项不笑了,慢慢的说,“身为卫国公世子,高官厚爵从出生就摆在了我面前,而且身为未来的驸马爷,荣华富贵更是唾手而得,但是我至今并无寸功于国......”

“出使西突厥,为两国建立邦交,你功不可没啊。”萧绛笑。

“是谁曾经说的,无论是个阿喵阿旺,只要能活着走到那,就能马到功成。”陈项也回头冲萧绛笑。

“那也得活着走到那,而且想要享受功劳的结果,还得活着回来。”萧绛笑道,“这却是最难的。”

往日的时光在两人眼中再现,陈项心动不已,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萧绛的手:“丽娅,我真想跟你一起再次出使西突厥。”

“这个恐怕不成。”萧绛笑,“无论是皇上还是你爹,都不会同意的。”

陈项对这点再清楚不过,“嗯”了一声,面有抑郁之色。

萧绛忽然一笑:“你现在跟去年在阿泰尔山上刚认识的时候,区别好大。”

陈项瞥了她一眼:“是么?幸亏你不认识从长安出发前的我,否则,你会觉得,判若两人。”

萧绛笑:“从长安出发前的你,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倒让陈项仰天想了想:“嗯,跟那位李世子一个样。”

“他!”萧绛哈哈大笑。

萧钰忍无可忍:“什么事情这么可笑?笑就笑呗,这混蛋拉我妹妹手干嘛。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陈项没安好心。”李翔点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前面就是那坐佛莲花了。”萧钰喊道,“那里人太多,马和马车过不去,咱们步行过去。绛儿,过来,下马。”

李翔扶着史蕴兰下马车,萧钰萧绛跟这位大小姐见过礼。李翔暗暗观察萧绛的脸色,萧绛表情淡漠,像是史蕴兰跟她毫无关系。倒是史蕴兰上下打量了萧绛一番,自从萧绛出现后,李翔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一个金甲暗卫上来,接过他们的马车马匹。一行人向莲花灯走去,别的金甲暗卫聚拢来,在就近保护。

李翔皱皱眉头:“前后左右都挡住,本王怎么看灯?散开点。”

几人喏喏,退了开去。

萧钰却插在萧绛陈项两人之间,有意无意的把陈项往旁边挤。

“钰哥,你过来点。陈公子快被你挤到沟里去了。”萧绛把萧钰拽了回来。

终于到了坐佛莲花前,那灯安在河边桥下,巍然高耸,巨大无朋,上面的大佛宝相庄严,通体金黄,坐下莲台高九层,莲瓣桃红,层层自转,美不胜收。

萧绛惊叹:“真壮观。”

陈项点头:“奇技淫巧,匪夷所思。”

“等你从西突厥回来,本王令人做一盏女将军灯,就照你腰挎军刀骑在午夜背上的样子做,高10丈,让全长安城抬头皆可见。”李翔说。

萧绛没理他。

萧钰说:“两盏,再来一盏本候骑在踏雪上的。”

看完坐佛莲花,一行人上了桥,只见两岸垂柳皆挂花灯,而桥下,满满的一河莲花灯,一盏盏,各种颜色,莲心插着蜡烛,缓慢而浩荡的向东南流去,像一条流淌的火河。两岸火树银花,亮如白昼,说不尽的热闹繁华。

“今夕何夕,不知身在天上人间。”萧绛喜悦非常,眼睛亮晶晶的东瞧西看。

“萧小姐过去上元节没看过花灯么?”史蕴兰问道。

“嗯,小时候在怡兰苑,跟娘一起出来看过,但是那时人太小,记不清楚了。”萧绛回道。

“萧小姐儿时时乖运蹇,不幸流落烟花柳巷,好在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既然已经认祖归宗,当上了公府千金了,”史蕴兰柔声安慰道,“今后必然洪福齐天,富贵荣华。”

萧钰不屑:“风尘女子也好,相府千金也罢,在本候眼里,没什么不同。只有我妹妹举世无双。”

史瑥横了史蕴兰一眼。

“想去放莲花灯么?”陈项说,用手一指,“那边有卖,我给你买去。”

“怎么,显摆你钱多啊。我妹妹的自有我买。”萧钰生气,瞪了陈项一眼。

“嗯,我自己带铜钱了。”萧绛尴尬。

一行人走到河边卖灯笼处,却遇到了李翼带着两个女子,十几个家丁。李翼一抬头看见萧钰萧绛,直吓得一哆嗦,好在一转眼看见李翔陈项也在,这才放下心来,过来施礼,忽然又看见了史蕴兰和史瑥,微微一怔,但是李翔跟史蕴兰的事,其实已经传得百官皆知,所以倒也并不惊讶。

萧钰要给萧绛买灯,但是又不许陈项给萧绛买灯:“你买多少盏,我就丢多少盏到河里去,把你也一块丢下去。”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丢下去。”陈项寸步不让,“你不就是她哥嘛,又不是她爹。就算你爹在,也没不让我给丽娅买灯的道理。”

李翔息事宁人:“都我来买,行了不?”

“不行。”萧钰陈项异口同声说。

萧绛开口道:“李世子,今天下午我送你一块锦缎来着。”

“怎么?”李翼怀疑的看着她,因为这块锦缎,他晚宴上被好些人打趣,建议他去靖国公府入赘。

“那您给我们这些人每人买盏莲花灯如何?”萧绛说。

李翼莫名其妙:你那块锦缎都撕破了,一文不值,凭啥敲我竹杠?

但是看看李翔在,莲花灯才三文钱一个,李翼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李翼掏钱给所有人买了一盏莲花灯,心疼:“平时这种东西一文钱至少可以买三个。”

萧绛拿着莲花到河边,陈项递给她一根火捻子,萧钰一口吹熄。

萧绛苦恼:“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萧绛自己拿出火折子点上灯,然后将灯放到河中。

“许个愿。”陈项说。

萧绛一呆:“我无愿可许。”

陈项也将莲花灯放在水上。

萧钰眼睛斜瞟着他:“陈大公子,你许什么愿?”

陈项默然,过一会:“我也无愿可许。”

萧钰还另外买了一盏莲花灯,当下将两盏莲花灯一起放入水中,用一根丝绦绑在一起:“愿萧钰萧绛生死不相离。”

萧绛感动,伸手拥抱了他一下:“钰哥,我们两本来就生死不相离。”

萧钰却给了她一个大白眼:“那你离开那些打你主意的男人远点。”

陈项不高兴:“哪有这样的哥哥,亲情如此古来无。”

萧钰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那边,永昌公主正走过来呢。”

陈项多少有点受惊吓:“哪边?”

萧钰哈哈一笑,扭头对萧绛说:“瞧见了没?男人都这副德行。”

陈项恼羞成怒:“萧侯好像出使回来,就要跟清河郡主成婚了哈。怎么,到时候带妹成婚?”

“出使回来,”萧钰撇撇嘴,“本候爷一回玉门关就去那的驻军里当个十夫长。萧绛你把使节团带回长安,然后到玉门关来找我。”

“你不打算回来了。”陈项吃惊,“皇上面前怎么交代。”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萧钰说。

李翔皱眉:“这样不可以吧。”

“再说废话,我就把妹妹献给利都可汗当妃子,”萧钰说,“本候爷就在西突厥混个国舅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