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一手握着酒杯,两只眼睛盯着陈项:“我就讨厌这种油嘴滑舌的小白脸。他敢再看你一眼,我就挖了他眼珠子。他敢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割了他舌头喂狗。”
陈项大怒,从席上直跳了起来。
陈元哲忙喊:“熙之。”
又转头向威德帝:“皇上恕罪。”
陈项瞪着萧钰,萧钰好整以暇的慢慢喝酒。陈项立了半晌。李翔拽了一下他下摆。陈项恨恨的哼了一声,坐下。
萧钰却搂住了萧绛的肩膀:“绛妹妹,京城饭桶多,你一个都别搭理。咱们冲锋陷阵,找不到战马,难道能骑匹骡子上阵啊,没得堕了咱萧家的名声。”
“萧钰。”萧崇远额头青筋暴跳,用手指头压住太阳穴。
威德帝也觉得太不像话了,毕竟陈项是他女婿啊。这也算了,李策有点怕萧崇远真被儿子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他还要靠萧崇远挂帅打突厥呢。
“萧侍卫。”威德帝喊道。
“臣在。”萧钰赶紧起身长跪,俯首恭听。
“萧侍卫下去给西突厥的将士们都敬杯酒吧。”威德帝吩咐道,“他们都听闻过你的名声,很想结识你。”
“臣惶恐。”萧钰磕了个头,领命下去了。
萧绛开始琢磨桌上的那些吃的,每道菜都夹一筷子尝尝。这时太监给每桌都送上一份烤羊腿,整只的。
萧绛大为踌躇,上殿面驾前是要被太监搜身的,所以萧绛没带任何短剑匕首之类的武器。陈项给她的金柄佩刀是摆噱头的,根本没开刃,再说,拿那么大的一把刀切一只羊腿,看起来都可笑。
萧绛抬眼看了看周围,见周围的高官,有人在用手撕,武将们纷纷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切着吃。
萧绛用手指撕了一下,有点烫,只扯下一小片来。
萧绛将头发往后一撩,把嘴凑上去,就想直接开啃,忽然眼前金光一闪,一把金柄小刀递了过来。
萧绛一抬头,陈项正跪坐在她对面,对她微笑,旁边是二皇子李翔。
陈项笑:“介绍一下,这位是二殿下。”
萧绛其实一坐下,萧钰就告诉她了,陈项旁边那个是二皇子李翔,当时萧绛就血往头上冲,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将他砍成肉酱。
但是此刻,萧绛冲李翔微微一笑,眼波横欲流:“二殿下。”
陈项和李翔都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绛接过那柄金柄小刀,从羊腿上熟练的披下两片带皮带筋的肉片来,递给陈项和李翔:“请二殿下和陈公子赏光。”
萧绛又拿过两个空酒樽来,给两人倒上酒。三人围坐着萧钰的桌子,有说有笑。
萧绛一面喝酒,一面笑,甩了几次头发,忽然取出一块白绫来,擦了擦手,然后伸手,慢慢的将头上那个束发金箍取了下来,然后将头摇一摇,嫣然一笑,千缕万丝,无风自摇曳。
陈项眼睛有点发直。李翔脑子有点懵,想起了刚才宣政殿上说起过,萧绛想当名妓。
萧崇远不由的跟威德帝和陈元哲交换了一下眼神。
“萧绛,”萧崇远面若冷霜,“过来,坐到为父这边来。”
萧绛不乐意,撅起嘴,翻了个白眼,却更显娇媚。
陈项跟李翔不好意思,讪讪的回自己座位了。
萧钰敬酒回来了,看看萧绛,皱皱眉头,一伸手把她头发挽了起来,随手拿起桌上那块擦手的白绫一缚:“散着头发干嘛,披头散发的,多不好看。”
陈元哲倒有点放心了,这萧绛,真是见男人就勾引啊。
李策暗暗皱眉,有点搞不清楚这萧绛到底是天性如此,还是有意为之。
陈元哲的填房夫人生了一个女儿,今年才十三。李策和陈元哲都已经暗定这女儿将来给李翔为正妃。大皇子李翎么,那就娶他外祖父,已故左相姚绰的长孙女为正妃。
萧崇远呢,萧家随高祖皇帝开国,世代袭靖国公,代代出大将军,还出过两个皇后。李策的奶奶就出于萧家。李策同父异母的哥哥周明帝的皇后、小皇帝的妈也出自萧家。
李氏的每一代皇帝,除了李策自己外,都从萧家纳妃。李策希望这个传统继续下去。
萧崇远无女,李策是曾经送过两个宫女给萧崇远的,就是希望他能再生一两个女儿出来,长大后好给儿子们当妃子,但是被萧崇远坚拒了。而萧崇远的正妻,都这个年龄了,肯定是不可能再育。
李策想着,看来只能等萧瑾生女儿了,好在妃子年龄不怕小。
可是,现在忽然冒出这么个萧绛来,而且年18,正当婚龄。
萧绛母亲是勾栏里的胡姬,萧绛自己跟陈项有染啥的,这对李策来说,并不重要。汉武帝的皇后卫夫子是他姐平阳公主府里的歌伎,不知道侍奉过多少高官显贵。
重要的是她爹是谁,她哥是谁。
萧崇远虽然嘴里恨不得把她送去当尼姑,流露出的心态却极疼爱她,萧钰就更不用说了。
萧家三子,前二子皆良,堪为股肱之臣,但是李策最看好的还是萧钰。前二子略显迂腐,沉稳有余,机变不足,只有这个萧钰,有勇有谋有变通,堪当大任。
但是萧绛的性格.......李策作为父亲,当然不希望儿子娶个妃子惑乱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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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结束,下面的是最热门运动项目的比赛——击鞠。就是打马球。
打马球无论在大周还是在突厥都非常流行,因为轻骑兵是战争的主力。大周轻骑兵占了全部兵种的70%,突厥更厉害,占了80%,而且突厥还全民皆兵,所以突厥骑兵一直天下无敌。
打马球能很好的训练战马的长时间奔跑和快速应变的能力,训练骑兵的骑术和砍杀术,所以是两国主要的军事训练手段。每个驻军地都有击鞠球场,可供几千人马同时操练。
击鞠的重要性导致了这项运动在皇室和权贵中流行,大周的皇子公主皆打马球。
大周民富,民间的富家子弟皆打马球,每到节日,大周的大城市里都有马球比赛,观者如云,万人空巷。当然,这项运动很费钱,总的来说,能问津者不多。
但是对大周和突厥的将士来说,打马球是必须的,球技的好坏多少能体现他们在战场上的冲杀能力。
大周的皇宫有好几处击鞠场,其中一个就在麟德殿前。皇宫的击鞠场不像军营那么大,但是场地状态极佳,平整如镜,无任何倾斜不平,也无任何坑洼碎石,下面地基进行过特殊的处理,上面还浇过油。
今天的击鞠比赛自然是在西突厥将士和大周将士间举行。两边各出15人,10人上场,5人替补。西突厥将士穿赭红色窄袖袍,大周将士穿月白色窄袖袍。
大周球队的15人里有二皇子李翔,陈项,也有萧瑾和萧钰,还另有几个世家子弟,剩下的则全是金甲暗卫的将士。
威德帝宣布入场后,两队上马,分站球场两侧,他们身后是两道高一丈、宽两丈的球门,把球打进对方球门就得分,在规定时间内,得分多的队赢。
教坊在球场外围架起了鼓乐,所有人都站在球场四周的观台上向下望。观众除了参加宴会的群臣外,后宫的妃子,公主,宫中有身份的女官也都出来观赛,观台上站了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彩袖翻飞,飘带如云。
击鼓五通后,比赛正式开始,两边人马往来冲突,马蹄杂沓,挥杆击球,力如劈山。观众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跳跃欢呼。打到惊险处,观众一起惊呼,有如雷鸣;进球时,观众同时跺脚高喊,进球手像英雄一样纵马驰骋。
李翔和陈项是宫中打马球技艺最精湛的两个,挥杆角度精妙,力度大小正好,击球精准,想打到哪就打到哪,几乎从不走空。而且两人配合极其默契,球在两人间传来传去,一会就绕过了突厥将士的阻击圈。离球门还有相当的距离,二皇子李翔力贯双臂,一杆挥去,将球打得直飞起来,破门得分。
观众们大声欢呼,尤其是后宫的妃子们,教坊则击鼓相助。
二皇子李翔下场休息,一个金甲暗卫的首领上去替补,那个金甲卫名叫彭中垣,在现在金甲卫里是武艺数一数二的高手,击鞠也打得相当不错。
李翔下马,走进球场一侧的回廊,没去更衣室,也懒得解扣子,就站在那里,把自己汗湿的窄袖袍从头顶上剥下来。
李翔刚脱掉上衣,一抬头,不由的一愣,只见萧绛站在回廊尽头的栏杆处,两手交抱在胸前,背靠着柱子,静静的在看他。
宫女捧着托盘上来,跪下将托盘托高,里面是温热的茶水。李翔拿起一杯,一饮而尽,再抬头看萧绛。
萧绛慢慢的放下手臂,转身走了。
李翔换过衣服,再次上马,替换下另一个队员,策马击球,但是不知道怎么得,总感觉到背上有一双眼睛盯着。这双眼睛很有穿透力,令他分神,竟然一会功夫,连着错失两球。
陈项大为不满,瞪了他一眼。两马并驰,陈项低声问了一句:“殿下是不是累了?累了就下去休息一会再上来。”
李翔嘀咕了一句:“不累,但我得下去喝口水。”
两马分驰,陈项逐球而去,李翔却再次到回廊边下马,走进去喝水。宫女过来跪下奉茶,李翔一面喝一面看着回廊的一头,果然,萧绛又走了过来,靠着回廊的柱子,依旧是交抱两臂,望着他。
李翔脱掉上身的衣服,拿过一块白手巾擦汗,一面擦一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