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王听风是否反水,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是皇帝陛下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的攻击性,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他原来都是笑眯眯的,如同观音座下的金童,嫌少对政事有诸多见?解。
便是有些?政令他想要推行,也是好声好气同安华殿商议,从不会想一出是一出。
今日是他的万寿节,又有满朝显贵作陪,他此刻几道政令发下来,显然存了势在必行的决心。
大病一场的皇帝陛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少年天子了。
便是他如今还不得行走,可肃着脸端坐于龙椅上的模样,同先帝也有了七八分仿佛。
这一刻,便是安华殿的几?位阁老都没了声音,只听王听风一人吹捧皇帝。
“陛下所言甚是,几?位将军皆是忠勇无?双之能臣,皆护国有功,陛下关爱臣子,是陛下的仁慈,臣等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这话换个方式说,就很好听了。
赫连荣臻扫了他一眼,面上也略有些?笑意:“王爱卿不愧是兵部尚书,对边关将领颇为关照。”
王听风又给他行礼,然后才端端正正坐下。
李令姝坐在赫连荣臻右手边,只要轻轻抬眼皮,就能看到对面的惠嫔低了头去,似乎颇有些?害怕。
她心里感叹,王听风倒是老狐狸,先跟太后虚与委蛇,又是送女儿又是巴结萧家,到头来却是听命于陛下,便是送女儿入宫这一条,也可解释为拥护帝王,他所做的一切便就都合情合理。
只不过他把自己,把王家都摘干净,却压根就没想过跟自己的庶女知会一声,让惠嫔一头雾水进了宫,生死便不再多问。
心慈也是他,心狠也是他。
李令姝心中叹气,就听身边的赫连荣臻继续问:“冯首辅,你意下如何?”
冯坤抖了抖,却还是起身冲他行礼:“陛下……陛下仁爱,是大越之福,是百姓之幸。”
赫连荣臻轻笑一声:“冯首辅会说话,难怪母后最是看中你。”
李令姝感受到,太后娘娘的手攥得更紧了。
太后还没发话,李令姝就听刚说过话的安亲王开了口:“陛下,今日是陛下的寿辰,是大好的日子,政事不如以后再谈。”
赫连荣臻意味深长地看向安亲王:“安王叔所言甚是,此事还需多议,朕自然不急。”
他话音落下,便看了一眼李令姝,李令姝当?即会意:“时辰不早了,开席吧。”
皇后娘娘一发话,宫人便就忙活起来。
差不多一刻过去,今日的膳食便已布好,大殿中又渐渐恢复些?许人声,却一点都不吵闹。
太后大概是气的胃痛,看了李令姝特地调换过的菜也没什么胃口,只在盘中拨弄筷子。
在他身边,皇帝陛下却仿佛全然没瞧见一样,不仅认认真真吃着热锅子,还跟皇后在那品鉴。
“若说热锅,还是冬日里的老豆腐最入味,在浓厚的汤汁里炖上一会儿,一口下去分外鲜美。”赫连荣臻笑着说。
李令姝这是头一次跟他一起用膳,却是在这样的场面,原本她以为会很枯燥,可话让赫连荣臻说出来,却又带了些?闲话家常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李令姝顿时觉得这宫宴的滋味一下子便好起来。
“陛下所言甚是,里面还有腐竹、豆皮等,想必陛下也会喜欢。”
赫连荣臻不用说,身边伺候的楚逢年高欢便赶紧把这两样挑出来,让皇帝好好品尝一番。
“唔,确实不错,若是冬日也能用上这样一锅热锅,想必宫宴也会变得有滋有味,”赫连荣臻夸奖,“皇后蕙质兰心,仔细体贴,这一次宫宴办得极好。”
李令姝抿嘴一笑:“陛下谬赞了。”
帝后二人这般琴瑟和?鸣,众人心思自是复杂至极,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更有甚者简直是五味杂陈,开始回忆以前是否的罪过这位皇后娘娘。
而漠北振国将军余海的夫人袁氏,却是看着皇后娘娘腰间的玉佩发起呆来,好半天不曾落筷。
丫鬟在身边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低声道:“知道了。”
这一顿万寿节“家宴”便就因皇帝陛下的高调开局,又因宫宴的安静而平淡落幕,待过了午时,眼看大家也算是吃了个七八分饱,赫连荣臻这才放下筷子。
“今日的御膳如何?”他淡笑着问。
往常的皇帝虽然不多话,可也不爱笑,他仿佛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傀儡娃娃,每日就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发着别人想不明白的呆。
而今日,他似是变了个人。
爱说爱笑,威仪深重。
他今日便是笑了,也令在场众人心中发寒,莫名有些?坐立不安。
皇帝开了口,就得有人回,于是诚亲王在大家的目光中,干脆利落起身:“会并陛下,今日御膳暖意融融,谢皇后娘娘体恤。”
他其实看到了,热锅子人人都有,可里面的菜码却不同,比如他牙口不是太好,锅中就都是软烂好嚼的菜,边上的礼亲王喜欢吃肉,就都是大块的腱子肉。
皇后这一顿御膳,可谓是直接打出了名号,人家有这份体贴,已分外给宗亲俩面,当?得陛下夸奖的蕙质兰心。
诚亲王一看就会说话,也能揣摩圣心,看陛下这态度,就知道他要?抬举皇后,他们自然也要?跟随陛下的脚步。
陛下说皇后娘娘好,皇后娘娘就是好。
果然,赫连荣臻一听就满意了,道:“王伯谬赞。”
他来替皇后回这一句,颇有些?深意,不过他却也不给众人时间,又道:“今日的万寿节,朕很开心,也很欣慰,诸位爱卿都是有功能臣,未来大越自能繁荣昌盛。”
总结了这一句,他就让楚逢年伺候他退场。
“母后,累了一天,回宫歇歇吧。”赫连荣臻对太后客气道。
太后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道:“是啊,今天哀家确实很累。”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令她思绪纷乱,也实在令她心惊胆战。
她此时才略有些?察觉,她以为的幼鸟,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长成为强壮的雄鹰。
似乎再也抓不住了。
太后说要?走,李令姝也起身要?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太后没多言,等出了交泰殿她才对李令姝挥挥手。
“好了,哀家这里不用你伺候,你跟陛下去乾元宫,可不能再落病,”她一边说着,一边点了一下贤妃,“只贤妃陪哀家回慈宁宫便是。”
她这话一出口,跟在贤妃身后的端嫔和?惠嫔皆是变了脸色。
李令姝就知道,这是刚才王听风临阵倒戈惹恼了太后,太后现在连她也不想见。
赫连荣臻好似没听出太后的画外音,只道了一声“恭送母后”,就转头对李令姝招手,意思是让李令姝陪他回乾元宫。
李令姝就盯着那两位嫔娘娘幽怨的目光,跟赫连荣臻一起上了车辇。
“陛下,”李令姝坐定之后,立即关心赫连荣臻的身体,“坐了一中午,现在身体如何?”
赫连荣臻这会儿已经半躺在椅上,指了指头上的冕冠:“确实很劳累,若是皇后不嫌,烦请皇后帮朕取下冕冠。”
皇帝的冕冠比皇后的凤冠也轻不到哪里去,他能硬撑到现在,已经相当不易,全赖他意志力坚定。
李令姝凑过去,轻轻帮他取下发冠,想了想,又拿了个软垫塞在他身后。
赫连荣臻长舒口气。
“多谢皇后。”他笑着看过来。
李令姝突然意识到,陛下似乎在撩她。
刚才在交泰殿是,现在笑眯眯看着她也是。
李令姝低下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赫连荣臻看她害羞了,笑容更胜,说出来的话却是颇有些?石破天惊。
“你不用担忧端嫔的事,”赫连荣臻道,“朕今日所言,郑英奇若还不明白,那他就不配当?这个岭南振国将军,在朕这里,不讲究什么证据不证据。”
李令姝抬起头,盈盈看向赫连荣臻。
她心里已经笃定是端嫔几?次三番加害于她,并且最终导致了小腮红的死亡。若赫连荣臻不出手,她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要?报这个仇。
却没想到,赫连荣臻这么直白了当?宣诸于口。
“慎刑司出一份口供,直接交给郑英奇,他自己就什么都明白了,”赫连荣臻淡淡道,“他要?保女儿,就得交出岭南大营,若还想在岭南保家卫国,那女儿就顾不上了。”
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事,赫连荣臻早就派仪鸾卫去查过。
郑家伸手的又何止宫里这位端嫔?端嫔的亲娘,什么法师的在端嫔入宫之前,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赫连荣臻死而复生,历劫归来,心中便是敬重鬼神,却也不会不敢动这般毫无?慈悲之心的伪道,就看郑英奇如何表现了。
李令姝却是有些?迟疑:“陛下,如此是否会伤了君臣和气?”
赫连荣臻笑笑,拍了拍她的手:“他敬朕是君,那么才有君臣和气一说,若所敬他人,又何来君臣二字?。”
李令姝见?赫连荣臻似乎十分笃定,便也放下心来:“臣妾全凭陛下做主。”
赫连荣臻有点舍不得地松开李令姝的手:“朕绝不会让人欺你、害你、轻慢你,任谁都不行,便是真要?伤了君臣和气,朕也全然不惧。”
李令姝猛地抬头望去,却在他眼中看到一片坚定。
“朕金口玉言,说到做到。”赫连荣臻一字一顿说。
李令姝的心猛然一跳,只觉得浑身血脉迅速流淌起来,暖了整个心房。
“陛下……”李令姝小声互换唤他。
赫连荣臻坚定地看着她,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姝儿,你是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且不说在长信宫,便是在大越宇内四海,也找不出一人比你更高贵。”
李令姝的心,比刚才还热。
皇帝陛下这一番话好似暖风,在她耳畔不停回荡,经久不散。
那是没有任何暧昧的情话,是坚定的誓言,也是始终不渝的宣告。
他没说山盟海誓,也不做痴心不悔状,他只是坚定告诉她,她是他心里最爱重的那一个。
李令姝一时不是如何回答,仓皇之下竟是别开眼睛,不敢去看他。
但她红彤彤的耳朵,却是出卖了她的小心思。
李令姝到底还年轻,没经过这些?风花雪月,也没尝过钟情的滋味来。如今被赫连荣臻如此珍重,心里再怎么坚持,也不由松动了。
赫连荣臻轻笑一声:“姝儿,朕与你承诺,以后你全都会明白。”
朕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终于说出来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