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阅看完房契,又望向了苗杵,平白给他这个,定有别的原因。真要想补给他那五分利,上一次就说了。
“盛儿的事让你费心了,以后我会住到书院去看着他。你学业也忙,以后就专心念书,不费心他的事了,这些年真是麻烦你了。”苗杵温和的道。
俞阅懂了,这是让他以后不要再管苗盛的事儿,离他远一点呢。
俞阅心下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苗杵有着怎么样的故事,也不知道苗家有什么样的危机,这几年,苗盛在他心里位置,已经不是他答应过苗杵应该承担的责任,而是朋友了。
接了这房契,好像是把友情也给卖了。
他把房契递了回去:“你当初能资助我读书,我心里很感激。后来又能借钱给我让我做生意,我心里同样记着这恩情。从你这里我已经得到了很多东西,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苗杵没接那房契,只道:“既然感谢我,那就拿着,这样我才安心。”
俞阅手顿了一下,就把房契收了起来,承诺道:“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尽管直言。哪怕我人微言轻,也会尽力而为。”
苗杵笑了,点头:“好,那先谢过你了。”
从苗盛家离开以后,俞阅就回了府学。
他回府学的路上,苗杵和夫人把苗盛叫到了屋子内,让吴婆子泡了一壶茶,两人慢慢喝着。
苗盛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想着是不是他爹知道了他去彩楼的事儿,有些坐不住,最后道:“爹,那个,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这样了,我回书院上课去了?”
“再过两天就要放假了,还是不要去了,让洪伯过去给你请个假吧。”苗夫人淡淡道。
苗盛吃了一惊,有些吓着了,立刻跪了下去:“娘!我真的再也不逃课了,你别生气!”这得是气成什么样子,才能说出不让他去上学的话啊。
苗夫人有些好笑,又忍着,最后叹气:“你知道错也好,只是我跟你爹,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苗盛跪着问,打算看形势,要是不生他的气了,他马上就起来。
苗杵放下了茶杯,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大概五十多年前吧,五十三还是五十四年前,我爹出生了。”
苗盛诧异极了,从小他就没有听他爹讲过他家有什么亲戚,以前他也问过,不过那个时候他娘说他除了父母外再没有亲人了,那都是些糟心事,让他别问。
他想着那些往事不好,也就没再问过。现在这是,觉得他长大了,要给他说了?
苗杵继续道:“那时候国家乱的很,到处都有起义,日子很不好过。我爹九岁那年,我祖父去打仗了。”
苗盛有些诧异,是不是他曾爷爷打仗死掉了,所以他爷爷从小是孤儿家里日子不好过?他从他爹娘偶尔的言谈里,能感觉他爹小时候过的不好。
他听他爹继续说:“过了八年,我奶病重,我爹为了完成她喝媳妇茶的愿望,娶了我娘。不久我奶去世,我爹带着我娘和我奶的牌位去京城找他爹去了。
这是我奶的遗愿,她听一个老表说我祖父仗打的好,升了官,想要老子庇护儿子,那个时候国家还是乱,没粮吃,人活的都很艰难,我奶怕我爹他们会饿死。”
苗盛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
苗杵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人找到了。”
苗盛有些意外,找到亲爹还说运气坏,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不是那男人忙的回不了家,而是他在外已经娶了一房,娇妻美妾,儿女成双。”
苗盛听了心一沉,这么不负责任,不是负心是什么?
苗杵的声音无悲无喜:“那时当家的苗夫人捏着鼻子认了我爹的身份。第二年,我出生那天,我娘难产死去了。”
苗盛有些意外,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娘。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他娘生他时也不容易,他不应该逃课。
“我爹极为伤心,有了酒瘾,两年之后,在我娘的忌日里,酒后失足,淹死在了河里。”
苗盛又愧疚又心疼,原来他爹从来不过生辰的原因在这里啊。生辰之日是父母的忌日,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想要去过生辰了。
“当家的苗夫人对我不喜,但也没有苛待我。下人们看她脸色,也对我不搭理,我小时候以为我是苗家的庶长孙她才不喜欢,很多人也这样以为,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是苗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孙。”苗杵说着说着,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
苗盛的心有些沉重,想安慰,却又觉得说什么话都太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苗杵闭了闭眼睛,睁开后目光罩住苗盛的脸道:“若事情只是表面这样简单那也太好了!你知道为何我爹会死在我娘的忌日吗?因着那年咱们咸国立国了你懂吗?你知道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吗?
苗夫人再也不能糊涂的过日子,她的儿子需要嫡长子的身份以便将来继承我祖父的爵位!你知道为何你娘身子不好你没有一个弟弟妹妹吗?因为你娘她伤了身子她在生你的那一日你们差点被害死了!”
苗杵说完,一道眼泪顺着左眼流了下去。
而苗盛,完全被他听到的事情给震住了。
他爹的意思是,他奶奶他爷爷,都是被害死的?!那他曾祖父呢?都不……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苗盛脑海里闪过:若是他曾祖父真的重视他祖父一定会用心保护,他爷爷奶奶的死代表了他曾祖父的漠视甚至是……默许……
苗盛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寒气一下子从心里扩散到了四肢。
苗杵细细的讲起了往事来。
俞阅这个时候已经回了府学里。夫子正在上课,他没等这堂课下了再去上下一堂课,而是进了课堂去听课。
半路进去,夫子有些不高兴。鉴于俞阅平时上课认真,人也勤奋,从来没有偷过懒,夫子也没说什么。
俞阅认真的上课,他需要好好的学习,进入到白鹿书院里,接受更好的教导。
至于苗家的事,他先放下,以后就不找苗盛要笔记了。
苗杵虽然没说让他离苗盛远一点,但给房契或许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以前猜测过苗杵的身份背景,再大的故事也过不去财富地位四字。苗杵不再让他接触苗盛不一定全是不放心他,或者也是想保护他,不让他介入到苗家的事里去。
等有机会了,他可以打听一下朝中有没有哪个有名的官员姓苗。
目前还是学习最重要。
吴家的事几天就传的府城人尽皆知,府城里很多人知道危险性都很气愤,要求府尹彻查此事,并重新检查修筑湖堤。
俞阅暂时放下了心,只要湖筑重新修好了就好。
听裘大江说吴振江这几天都没来上课,俞阅用心读书,也不关心别人的事——吴振江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挑衅他就没当回事,他哪里会关心他一个外人什么情况。
在充实的学习中过了两个月,一天,俞父的信被栓子带来了。
信是铁蛋写的白话,从中透出了浓重的喜悦,说是家里买了一足足二十亩地,还有一头膘肥体壮的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