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一手拉住对方,匆匆一看没见对方好像没偷到什么东西,另一对手摸向自己的路引。
钱丢了都不要紧,路引丢了就很麻烦。
哦,他现在是秀才了,在衙门里办事方便,不过丢了要进城还是要向人解释。
摸到了以后,俞阅还掏出来看了。
有些小偷会把银票用纸换了,不能摸到一张纸就以为东西还在。
掏出来一看,的确是路引,没丢。
再去摸挂在腰间的包,里边的十几文钱都在。
他这也是以前有钱时养成的习惯,一点小钱不愿意放在袖子里,嫌重,挂在腰间虽有被偷的可能,不过真丢了也不打紧。
东西没丢,俞阅这才打量起了这个孩子来。
看着有八九岁,黑瘦的样儿,一看就是没吃饱饭的样子,想也知道家里情况不好。
他以前也遇到过很多小偷,男女老少都有,很多孩子被抓住了会吓得胡乱挣扎,乱打乱踢乱抓,甚至咬人。而这个孩子被抓住了也不挣扎,只紧紧的抿着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旁边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这个时候带着气愤的语气道:“现在这些大人都不好好管教自家仔!您说谁家的钱不是辛苦赚来的啊!这被偷了可得多心疼啊!再穷也不能让孩子出来偷东西啊!”
俞阅边点头边看了一眼老人,再看一眼孩子,老人方脸,相貌普通,这孩子是个圆脸,除过黑以外,长的还算周正,应该不是一伙的?
见俞阅点了头,那个老人又感叹道:“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啊!你看这仔瘦的,怕也是饿急了才来偷东西,这也没被偷了什么东西,您时间金贵,又是读书人,性子良善,要不,就算了?”
那孩子听了老人的话,也没说句“我饿急了才来偷东西”之类的软话。
俞阅笑问老人:“你们是一伙的?”
“那不不不不不!我只是看他可怜而已!”老人听了连忙摇头,并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表明自己与一个小偷没关系。
俞阅问那孩子:“知道错了么?”
这孩子不答话,也不摇头。
俞阅又问:“你以后还会偷东西吗?”
这孩子依然不答话。
这让俞阅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不会说话,便笑道:“你要是以后不偷东西了,我现在就放了你。”
这孩子静静的望了俞阅一眼,俞阅从这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嘲笑的味道,有些诧异。
这孩子突然说道:“那些答应你的人都是骗你的!他们只是想让你放了他们!”
俞阅:“……”我自然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性子跟一般人不一样啊。
他叹了口气,放开小孩,道:“走吧,我到那里给你买点东西吃。”
国家已经建立三十一年了,却还是很穷,很多人都吃不饱肚子。他要是没有奇妙的遭遇,也就比这孩子好一点。
这孩子这下子愣住了,真没想到俞阅不打骂他还给他买东西吃。
他跟着俞阅的示意看过去,见俞阅指的是一个卖包子的老婆婆,控制不住的咽了口口水,最后警惕的跟着俞阅过去了。
俞阅一文钱买了六个肉包,递给这孩子一个,见他眼吃却不吃,要拿着走,就拉住他,对他说:“就在这吃。”
这小孩子一怔,下意识的向着远处看了一眼,俞阅看过去,那边人很多,也没看到什么人。
这孩子察觉到了俞阅的视线,快速的回了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俞阅边看他吃,边对跟过来的老人问起了舒州的一些事,也拿起一个肉包吃了起来。等这孩子吃完了,就再给他一个肉的。
俞阅边听边老人说边吃,吃完一个觉得味道挺好,又买一文钱买了八个素包子。
最后他吃了两个肉包四个素包,给那孩子了两个肉的两个素的。对着他渴望的眼神,也没再给他吃。一次吃太多了也不好。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俞阅给了那老人一个肉包子,将放着剩下的一肉两素的油纸递给了那孩子,道:“你不要再吃了,没吃饱过一次吃太多会撑坏肚子,有时也会吃坏肚子。”
那孩子接过来,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紧紧的抿唇,转身跑了。
俞阅便回了船上。
回到九江,坐车到了安德县,俞阅想到家里人会有很多跟他话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先去了苗杵家里。
苗杵在家里。
俞阅去找苗杵的时候,十有六七他都在家里,不在家里,要么就在店里,很少有在这两地之外的。
一看俞阅的神情,苗杵便笑问他:“谈好了。”
俞阅点头,笑的开心:“这次运气真好,一切顺利。”
而后,俞阅便把过程,主要是出海的一系列过程给苗杵详细的讲了一遍。
苗杵很感兴趣,听的很是认真,还不时的发问。
谈完以后,俞阅对苗杵道:“本来是想将人领过来给你看一看,也好让你放心,只是时间有些紧,来不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俞阅觉得在生意一方面上,苗杵大概懂的还没有他多,他要是都看不出什么问题,苗杵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苗杵笑着给俞阅把水推过过去道:“不用了,你讲的这样详细,我已经了解了,基本放心,接下来就是要看运气了。”
俞阅讲了半天,已经喝过几次水了,还是口渴,就端起来咕咚咕咚的喝完了。
“留下吃饭?”眼看着天黑了,苗杵问。
俞阅摇头:“我还是回去吧,家里人都担心着我呢。”
苗杵知道俞阅要回去,也不过是客气,就点头表示知道。
俞阅临走时问:“我爹没看出来什么吧?”
“没有。”
“那我走了。”
俞阅没有见到苗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他是来说正事的,不是来找苗盛,也没有问。主要的原因是,苗杵这人吧,看着脾气,其实有一种淡淡的拒人之外的态度,也不好太过关心他家的事。
回到了家里,一家人正打算吃饭呢,见俞阅回来,一家子都极为的惊喜。
齐氏拉着俞阅的手,连说瘦了。
俞阅一一问侯过,洗了手,同家里人一起吃饭。
饭间,家里人自然关心俞阅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好奇的问个不停,尤其是问外边是什么样子的,吃的什么穿的什么。
底层的穷苦人民,除非逼不得已,不会迁徙,也很难有机会以走到外边去瞧瞧。
别说九江府了,很多一辈子连安德县都没有走出去过。
最后饭都吃凉了,家里人还在问,俞阅便不说了,让大家吃饭。
吃完了又聊了好一阵,俞阅最后考了考兄弟的功课。
金豆很认真,铁蛋有些松懈,不过也还行,没有落出俞阅的期望之外。
俞阅夸两人用功,让他们继续努力。
得到秀才兄弟的肯定,金豆跟铁蛋就很开心,家里人也很高兴。
韩氏兴奋的对俞阅道:“你走了以后,我就怕他功课落下了,成天催他好好念呢!”
“做的好了也可以夸一夸,你不要老是骂他。”俞阅俞阅可知道韩氏的性子,嘱咐她。
韩氏想说夸什么,不过想着是俞阅说的话,又连忙点头道:“那……以后他用功了我再夸。”
这时候时间也不早了,金豆铁蛋明天还得去上学,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家里人早早买了鱼和肉,做了好菜给俞阅吃。
等金豆铁蛋两人去了学堂时,韩氏终于忍不住了,扭扭捏捏的问俞阅:“那个,腊月十号铁蛋学堂就放假了,咱们……”
“等他放假了,我们就走。”俞阅知道韩氏说的什么事,回应着。
出海要准备的事情多,俞阅跟郑水安和于华他们约好了,前边要用银子就先用于华的银子,他在腊月二十左右到杭州把银票给郑水安。
韩氏兴奋的很,满脸的光,笑着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她平时不会说这种话,说了反倒显得怪怪的,俞阅看后不觉莞尔,对着韩氏道:“去娘家要准备一些礼,娘你就自己去准备,我们都忙,也没时间陪你。”
“不不,不会来烦你。”韩氏连忙摇头,高兴的回屋了。
俞阅正打算看书了,齐氏来了。
她说天气越来越冷,要拉着俞阅去店里买了好的面料来,给俞阅做棉衣,还说要他在去舒州之前穿上。并道:“你都是秀才了,这次要做棉褂子,穿上走到哪里都要让人知道你身份。”
如今也就是在俞阅墺上,齐氏也才舍得。
俞阅从不是过分节俭的性子,他习惯了需要什么东西买什么,也就没推辞做衣服这件事。
不过,他可不想去,就对齐氏道:“我还要看书呢,奶你去买,颜色素一点的就好了。”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我买的你不喜欢怎么好?”齐氏有些纠结,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你做的,我穿着心里暖,怎么都喜欢。”俞阅哄齐氏。其实他知道,要他去挑,肯定想要买好的料子,因为已经看不上一般料子,其它都是凑合,很难满意。
好的东西用的多了,就会养成这样的想法和习惯。
齐氏被哄的心花怒放,笑骂俞阅:“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将来我可不愁你娶不到媳妇了。”
俞阅笑了笑:“你给你也做一身。要不,叫我娘我伯娘她们一起去,给家里人都做一身,衣服还是太少了。不要舍不得钱,现在家里有钱了,不能委屈了自己。”
“能穿暖就够了,哪里要再做,现在可是比挨饿受冻好了多少倍,你小孩子家的,不知道攒钱的重要。”齐氏直摇头,还教育起了俞阅。
家里的钱还没有多到长辈放心了花的地步,俞阅知道再劝也劝不动,除非家里有什么大喜事,她们才会愿意再做一身。
最后,齐氏还是自己去了。
俞阅也重拾了经书,复习起来。
齐氏买回来了衣服,给俞阅量身子,量着量着,齐氏停了下来,一拍双手,“唉呀”了一声,再一拍大腿,大声的感叹着:“我忘记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