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连忙放下针线布站起来,问俞阅吃了没,听说吃过后才道:“没也啥事,就是我出去买菜时啊,有好些人都给我便宜呢,咱们这条街里好些巷子里的人家里有种稀罕吃食的,像扁豆啊豌豆啊芝麻啊这些,都送了我一些呢。”
“别人热情是热情,也不好白收了人家的东西。”俞阅委婉的道。
“我知道,那不是他们看你考了秀才,跟你拉关系,想要他们有麻烦时你给他们帮忙吗,有便宜我为何不占?”齐氏理直气壮。
俞阅:“……”穷人家的想法就是这样,他们才不会管什么气度脸面,也不怕被人说。
哪怕齐氏现在高兴,俞阅也不得不放软了声音和她说话:“奶,你拿一两次就算了,拿多了,吃人嘴软,有些忙不帮也得帮了。但有些忙帮不得,会惹麻烦上身。”
齐氏笑呵呵的:“放心吧,我知道!再说我也不是白拿他们的,都一个街道的,他们出去了说自己街道有秀才,别人欺负他们前是不是要掂量掂量?我知道分寸,你放心吧啊!”
俞阅看齐氏好像也有分寸,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进了院子以后,俞父给俞阅说:“宴席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十月二十三,易出行会亲友,我今儿个已经去问过厨子了,那天能来!”
俞阅以前做生意也会挑个吉日,听了他爹的话后问:“易出行会亲友?你不会因为这个才选了这个日子吗?”
“这个也没差多少了,反正这日子是个黄道吉日。”俞父挥了挥手道。
“咱们这么急做什么,二十三这不没几天了?”俞阅疑惑的问。
“最近这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再选的话都快过年了,可能和苗家韦家撞了,你到时候到底要去哪一家,忙不过来的。”俞父解释着为什么要选这么近的日子。
俞阅问:“不能改吗?”
“不太好改吧,厨子都定下来了,你三爷他们都知道了,再改得挨个说,有什么不对吗?我主要是想着早办了好早让你安心上学去。”俞父有些不太放心,追问俞阅。
俞阅觉得早办了安心上学这一点挺好,也就同意了,解释着:“也没什么,就是咱们办宴席人家要给喜钱,这一下子有些人可能拿不出来。”他处事力来体贴,考虑到方方面面。
俞父一听笑了,挥了挥手:“嗨!我当什么!咱们办宴席又不是为了收钱,再说,他们也不会给多少,缺不了这么一点。”就算缺了,找人借一下也能应个急。
韩氏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两人话说的差不多了,就对着俞阅道:“你身上的衣服要洗么,换下来吧,我给你洗一洗。”
“那谢谢娘了。”俞阅应着,进去换了衣服出来,把脏衣服拿给了韩氏。
韩氏一看他穿了蓝色长袍,吃惊道:“怎么换了这身来?你明天要这穿呢,要是下午弄脏了可怎么办?快换一身旧衣服去。”
俞阅笑道:“不碍事的,半天也穿不脏。”
齐氏的声音从通堂里传了过来:“听你娘的,把新衣服换了去,就这半天就算旧衣服穿脏了你娘明天再洗就成了,不用体贴她,她现在闲着呢。”
“对,我闲着呢。你爹说了,你考上了秀才,我也不用给人洗衣服了,免得丢了你的面子,以后就专冼家里人的衣服。”韩氏笑道,高兴极了,夫君有了工钱,继子又争气,不用干多少活就能过好日子,这叫一个滋润啊。
“我爹是心疼你大冬天手全冻裂开了又不好意思说,才借着我考上秀才这件事当由头,反正我就算以后考不中举人最差也能有个来钱的营生,不用你再如此辛苦了。咱们早说让你不用洗衣服赚钱了,你偏不听。”
韩氏听了心下突然有些发酸,这家里的男人顶事了,她活的的确轻松了很多,忍不住凶道:“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衣服拿来!”
俞阅笑着把脏衣服递给了韩氏,进屋练字去了。
其实也没能练多少,这两天有不少邻居和街上的人闻声到他家里串门,一时间热闹的很,他奶他娘他大娘都叮嘱家里人看好家里的东西,不要被谁顺手给顺了去。
晚上早睡,第二天早早起床,吃过饭后,俞阅要去官署大堂参加簪花宴了。
县衙在城中,距城南不远,俞阅本要走过去,俞父非要送他,并劝他:“现在都当了秀才了,怎么能走过去,衙门的人见了你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俞阅并不觉得有什么,笑着点头:“好吧,可秀才算个什么,人家衙门里的人天天见进士举人,也不稀罕我一个秀才啊。”
“秀才怎么了,秀才他们家里不定有呢!”俞父边赶着牛,边接口,又道,“再说了,我往日里连衙门口都不敢经过,这次能理直气壮的去衙门口走一趟,可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好好好,你是我爹,你说的对。”俞阅跟着出了门。
四邻里已经有人起来了,同巷子的一个伯伯看到俞父驾车,热情的问他干什么去,俞父一脸春风得意:“这不是铁蛋中了秀才,今天要去参加县太爷办的簪花宴,我送他到衙门去。”
俞阅听着俞父言语里把秀才县太爷衙门这些“高贵的字”都提溜出来,不由失笑。
这伯伯听了一脸的艳羡,咂舌道:“去衙门啊,哎哟!咱们这些人啊,平日连那条街都不敢去。”
这伯伯说完以后,又感叹着:“你命好啊,儿子念个三四年的书都能考中秀才。”
俞父笑的开心,话说的很是谦虚:“哪里啊,是铁蛋念书拼命。”
这伯伯一脸期望的望着俞阅:“……那个,俞阅啊,你看我家狗子能念书不?”
俞阅这名字,家里人熟悉,平时邻居都叫他铁蛋,自从俞阅考中了童生,韩氏就向人宣扬俞阅的大名,有些邻居就记住了,这一次他中了秀才,大家都相互打听,可不敢再叫俞阅小名了。
俞阅笑着道:“这我可看不出来,念不念得了要念过才知道,不过念成书的回报虽然大,但念书的花费却不小,一年快一两银子呢,没几年看不出个结果。你要想让狗子念书,得认真思量,还得有余钱。”
“哦……”狗子爹一脸失落的应了一声。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能住在城南石板街这里的人,大都是些穷人。
穷人一辈子都在为吃饱穿暖而努力,念书这事,不是奢侈,而是妄想。
俞阅当初说要念书,俞父的反应才那么大,觉得他疯了。
俞阅现在也没能力改变什么,看到俞父驾好了车,等他上去,就道过别,上车去了。
俞父扬起了鞭子,赶着车走了。
一路上,俞父的心情都很好,嘴里随意的轻声哼哼着调子,让俞阅心里慰贴极了。
家里的日子正在好转,家人的心情也都好起来。
快到了衙门口时,俞父看街边停着些车,不敢向前走了,停下来对俞阅说:“再往前就到衙门口了,咱们车停在衙门口不好。”
“行,我就在这下。”俞阅应了一下,懂得父亲这种小心的心理,跳下车笑着对俞父说,“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等我了,我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呢。”
“那我去上工了啊。”俞父说着。
“去吧,我走了。”俞阅挥了挥手,走向县衙门口。
他记性好,衙门口的门子和他上次来的时候是同一个人。
这门子看俞阅一身蓝色长袍,头上还簪着花,堆着一张笑脸问:“是俞秀才吧,快请进。”
俞阅看这人不像是认出他的样子,也不奇怪他怎么能猜到人。
九个秀才里,赵启恒黄宝马不跑都是中老年人,桂英十八,胡金屋十七,晁斌十五,只有他和苗盛三个十三岁,年龄最小。
要俞阅自己分辨三个不认识的秀才也好分,只一打听就知道了。
韦琢外公就在衙门上差,就算韦琢没来过面相上也与他外公有些相似,能让人认出来。苗盛家里最有钱穿的肯定好;他家最穷穿的再好肯定也比不得别人的。
“有劳了。”俞阅笑着应,进了县衙大门。
这县衙他前世来过,今生来也来过,如今又一次走进来,却一次跟一次的感觉不一样。
以前开始时是含着敬畏的,这一次却是将之当成了目标。
他到的时候时间还早,大堂里九个秀才已经到了五个。韦琢到了,苗盛还没到。
桂英胡金屋晁斌这些年龄相差不大的早就认识,赵启恒先前也认识了,还没到的就是不认识的马不跑和黄宝。
这两人是乡下的,俞阅猜他们可能昨天没来县里,今天直接从家里走的,要晚一些,反正时间还早。
来的这五个人,穿着统一的衣服,一个个看起来精神焕发,容光满面。
韦琢看到俞阅先跑了过来,兴奋的道:“俞阅你来啦。”
“你来得倒早。”俞阅笑着,与其他四个人见礼。
几人便攀谈了起来,一会儿后苗盛就到了,等到了快辰正时,也不见马不跑和黄宝过来,苗盛急道:“怎么还不见人来啊,我想看他们长什么样儿。”
韦琢噗哧一声笑了:“我还以为你担心人家迟到,没想到你倒是想看人家长什么样儿。”
“名字这么奇怪,我肯定想看看长什么样儿啊。”苗盛直接道。
俞阅在一旁接口:“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表示这个意思,有些失礼啊。”
“这我知道。”
正说着,有一人匆匆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勤洗手,多通风,勿聚集,带口罩,祝大家今年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