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都殷切的望着俞阅。
这个法子,俞阅以前也想过要不要用,一直觉得严厉没有说出来,这一次考中了秀才,不止是家里人觉得荣耀,他自己更是觉得荣耀,野心也大了起来。
以前的时候,他想考中进士做官,改换俞家门庭,让孙氏看一看他俞阅做什么成什么,就是读起书来也是个英才。
等在府城参加簪花礼时,见过案首刘进和次名的张世远以及第三名的欧阳溪后,俞阅恍然明白,书香世家的人,通身的气度与旁人就是不一样。
也难怪孙氏那时看不上他,她从小接触的父兄就是刘进张世远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喜欢读书人而去喜欢不读书的人?那时他没读过书,应该对书香气的体验更深,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忽略了读书人身上的那种气度。
那时他就在想,刘家张家欧阳家可以成为书香世家,他俞家为什么就不可以成为书香世家?
仅凭他一个人,就算考中了举人进士,也只能让俞家一时兴起,而不能让俞家长久兴旺。
想要让俞家长久兴旺,不但他要读书好,俞家子孙后代都得读书好。
是以以前那种“试着让兄弟读点书有天赋就好没天赋也能找个好活计”的心态就变成了“没有谁比谁更聪明只有谁比谁更努力别人家可以我家也可以”。
俞阅郑重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想要学习好,只要重赏重罚既可。倘若每天只能背过一百五十字的经书,每顿就只能吃半碗饭,背过两百字每顿只能吃大半碗饭,背过两百五十字就有一碗饭和菜,背过三百字就有肉吃,背过四百字就可以既有肉吃又有钱拿。”
一听这话,金豆和铁蛋都苦了脸。背过三四百字有肉吃让人很心动,可是感觉根本就背不过啊!这样以后岂不是要饿肚子?
齐氏也不知道让背这些字到底是多了还是少了,不过想着俞阅定的规矩,肯定不容易达到,就试着问:“这要是都背不过了不得饿着肚子?你也说了,你哥你弟他们都是长身子的时候,饿不得。”
“就是。”铁蛋小声的道,“要这样,还不如不念书了呢!”家里现在也不怎么缺吃的,干活还能吃饱肚子呢。
韩氏听了,气的一巴掌拍在了铁蛋的后背上,喝斥他:“闭嘴!”
俞阅望了一圈家里人的神色,见他们跟齐氏的想法差不过,就回答齐氏:“这个数是我用心算过的,背不过饿着肚子只能说是他们懒,那就让他们饿着。要是真用功的话,就能天天有肉吃。”
吴氏犯了愁了:“真要天天吃肉家里也吃不起啊。”
家里人都跟着点了点头,攒礼钱和嫁妆钱都紧的很,哪有天天吃肉的钱?
要齐氏来说,现在能吃饱穿暖,还能攒点余钱以备急需,已经是顶顶好的日子了。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哪里可以这样铺张?
俞阅跟着点头:“天天吃肉确实花费大,那也要我哥我弟他们能背过经书啊。倘若他们真的努力了,一天给他们割半斤肉一年也才三五两银子,三五年下来要一二十两银子。听着很多,可要是三五年就能考上个童生,就能少念个五八年的书,这样也能省下来这些钱了。”
家里人不太会算术,一时也算不出来,不过听俞阅算,觉得也是这个理。
齐氏砸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要天天吃肉,真的是太奢侈了!
俞阅直接笑着问:“奶你是不是觉得我哥我弟他们念不成书,肉吃了也是白吃,钱花了也是白花?还不如识点字会点算术以后好找个好活计?!”
齐氏抬了抬手,正要拍手说正是这个理儿,突然意识到,就算真的这样想,也不能这样说,这会伤了孙子的心。
尽管齐氏话没有说出来,但她细微的动作和神态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金豆与铁蛋看到后都有些失落,不过同时也在心里下决心要好好的念书,不叫长辈瞧不起他们。
俞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在他心里,对于他哥他弟念书的心思,也就只比他奶好上那么一些。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奶你这样想是错的,我伯和我爹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我哥我弟就算比我差一点,也要比别人强多了,只要他们努力,他们就能念成书。”
俞阅的态度很坚定,俞父听到这里,看俞大伯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开口了:“其实我们都觉得你说的这个事儿有道理,又觉得这行不通。”
家里人听后都认同的跟着点了点头。
俞父接着道:“不过刚你要念书的时候,家里人也觉得行不通,如今你却是考上了秀才,见识也与我们都不同了,你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就先这样吧。”
一听俞父赞同,家里人都沉默了下来。
吴氏与韩氏都张嘴想说话,俞大伯在这个时候表态道:“其实吃也就是给自家的孩子吃,没吃到外人身上,孩子都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心疼的。”
家里三个女人听了,虽然还是心疼钱,但吴氏和韩氏都这么一个儿子,家里男人都发话了,就不再说什么了。齐氏则是觉得钱花孙子身上会亏了两个孙女儿,但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亏了也就亏了。
俞阅也知道这样对自己的姐妹不公平,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男人可以读书习武做官光宗耀祖,女人却不行,她们向来过的艰难。只能努力的让家里的境况和地位变的更好,给她们好的生活、底气和依靠。
事情也算是这样决定了,韩氏看铁蛋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右手捏住他的耳朵就狠狠的拧了一下,骂道:“凡事都有好有坏,看着念不好会让你饿肚子,但好好念也可以吃上肉,你这样子是打算一点都不努力了啊!也不向着你哥学!”
铁蛋一急,出口的话就没有经心:“我笨也没有法子,我跟我哥又不是一个娘生的!”
韩氏脸色一变,家里人都小心的偷瞧俞阅的神色,深怕他不高兴或者多想什么的。
俞阅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大家小心的态度,未免家里人小心,他只笑着道:“不是一个娘生的还是一个爹生的呢,怎么说也该有我一半聪明,六年就考个秀才出来!”
家里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韩氏左手用力拍了两下铁蛋的背教训他,铁蛋连忙求饶,保证好好念书,韩氏这才松了拧着铁蛋耳朵的右手。
金豆这个时候期期艾艾对着俞阅道:“那,那要是……要是能……”
吴氏先不耐烦了,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都多大的人了,有话想说就说,干脆一点!”
金豆被骂的反倒是熄了声。
俞阅鼓励他道:“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说了说不得我们就同意了。就算我们不同意,你也不会后悔自己没说出来失去了机会是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金豆也懂,不过没有俞阅鼓励,他却不敢开口,这下就有勇气开口了。他小心的问:“那要是一日能背三四百字,能不能不吃肉而给钱?”
吴氏恨恨的横了金豆一眼:“给你掏钱念书已经是你上辈子积福了,就该好好珍惜用功念书才是正理,哪里还有念的好就给你钱的?难道不给你钱你还不好好念了不成?!”
齐氏也觉得是这个理,神情间也是这个意思。
俞阅笑着道:“你娘说的对,的确是这个理儿。不过既然咱们已经说了好好念书给奖励了,那么给钱还是给吃肉都是一个理儿,可以的。”
金豆听了以后开心的笑了笑。
吴氏追问金豆要钱做什么,俞阅在一旁给他解围:“我哥年龄大了,总有一些自己想要买的东西,咱们就别问了。总之,他也不会学坏了去。”学坏很容易,但他哥的性子有些软,上辈子连个凶悍蛮横的媳妇都拿不住,担心他学坏不如担心他被人骗。
吴氏想说这不一定,看到是俞阅说的话,还是给忍住了。
金豆见他娘都听俞阅的劝,越发的感觉到了俞阅如今在家里的地位之高,又一次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念书,以后也要自己说的话在家里管用。
而后俞阅就着如何奖罚的事跟家长商量了一下,暂时的定了一下规矩出来。
这时天已经晚了,家里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回房睡下了。
第二天,天亮不久,俞家人还在吃饭的时候,就有人来俞家了。
一看俞家在吃饭,来人有些意外,不好意思的笑笑:“原以为你们要辰时以后才吃饭,没想到你们现在就吃,这卯时还没过吧?”
齐氏一听就得意起来,以往穷饿着肚子,一天只吃两顿饭,的确是辰时以后才吃,不过现在家里有了喜事,吃三顿,早上自然现在吃了。
她一面客气着留人吃饭,一面问对方来干什么。
来人自我介绍道:“我姓席,是咱们县上的官媒,来给你家说亲的了!”
俞家人齐齐的停下了筷子,齐氏望了俞阅一眼,急着问:“给谁提亲?”
席媒婆笑呵呵的举起了五根指头。
家里人都有些看不懂什么意思,俞阅却明白了,这是要给他家五个孩子都说亲,也不可能是三五家突然都想起要和俞家结亲,最可能的也就是一家了,看他有前途,连他弟他妹都不放过。
俞阅不太喜欢这种行事,淡声道:“家里还在吃饭,有劳席媒婆坐着等一下了。”
齐氏又叫席媒婆一起吃,席媒婆只说吃过了不愿意,齐氏对着席媒婆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别见怪。快,咱们去屋里坐,”
席媒婆自然不会生一个秀才的气,客气着说自己等,还是被齐氏拉去了屋子里。
两人坐定后,齐氏亲切的问:“说的是谁家?”
进来送茶水的韩氏也竖起了耳朵听着,没想到,听到一家她们两都想不到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