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怕家里人失望,不过你想一下,你再这样下去,或许真有可能让他们失望。那你这样想啊,反正你都要考不好了,他们都要失望了,那结果都是考不过,还是不管了,想怎么考怎么考。”
俞阅给韦琢建议,韦琢听了俞阅假设他考不上的事也没有生气,这样一想,心里倒是舒服了很多,最后叹了一口气:“真是羡慕你啊,你看你,随便说一句话,全家都能高兴起来,哪像我。”
他笑道:“知足常乐。若是我家里有人一天能赚五文钱,我要去上工时他们都觉得我一天能赚十文钱,要是我赚了十文钱他们会很高兴,要是我第二天第三天再赚二十文三十文,眼看着往后去有可能一天赚三五十文,无论赚不赚得到这些他们都非常高兴。”
韦琢认真的听着,不明白这与他们两家里的事有什么关系。
“为何?”俞阅反问,笑道,“因为我赚到的钱,远远大过他们的期待,他们当然高兴了。可是你家不同啊。”
韦琢有些明白了,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听着俞阅继续说:“不同在哪里?你家里都有人赚了一两千两银子了,你家长们都想要你赚一百文,眼见你有可能赚不了一百文,他们自然着急啊。”
家长的期待小了,自然容易满足,家长的期待大了,自然不容易满足。
韦琢停下了脚步,看着俞阅,耳闻着不远处谁家的孩子的玩闹声,突然道:“俞阅,这辈子能跟你做朋友,真好。”
俞阅笑了,什么这辈子,这辈子还长着呢!
不过这话是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此时却是很认真。
读书,过与梦里那辈子完全不同的日子,认识两个不嫌弃他家世的人,对于俞阅来说,又何尝不是好事呢?
他笑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让我体会了与农家子完全不同的生活。”
韦琢忍不住道:“要是我家里的人有你家里的人那样容易满足就好了。”
俞阅笑道:“要是我家里人的有你家里的人那样见识广不容易满足就好了。”
相识三年,两人认识时间长,自然知道对方家里的事,韦琢也知道俞阅这是说家里人要是有见识有钱早送他读书去了,也会请先生,正是因为家里既贫又穷,得到一点点都会容易满足。
而自家家境好,爷爷是秀才,爹爹更是举人,才会这样不容易满足。
两人都渴求自己没有的东西。
韦琢突然笑了。俞阅能珍惜他现在拥有的,他却没珍惜,这不好。
俞阅边走边说:“他们只是替你着急,并不是真心责备你,你这样想着,心里就好了。”
韦琢点着头,跟着俞阅一起走,开始思考。
后边不远处,韩氏看着俞阅韦琢两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与一般人不一样,感到荣幸的同时也有些生气。铁蛋这会儿就不知道死哪儿玩去了,也不知道跟他哥多学一点,说不得他以后也可以来考个县试,让她痛痛快快的风光一把。
眼见着韦琢心结解开了,韦琢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韦琢点着头,两人走回去,俞家人在后边逛街。
还离这里有两条街的时候,就看到韦奶奶了。
韦琢喊了一声奶,韦奶奶看到他后惊喜极了,小脚跑过来拉着韦琢就看,看过后,又气又难过的红了眼睛,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你两句你还跑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爹他们都快急死了!”
看到奶奶的真情流露出来,韦琢心下有些感动,然后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韦奶奶边听边保证:“好好好,以后保证不说你,祖宗啊!”
到了这里也不用再送了,不过韦奶奶极力的邀请俞家人去家里坐坐,特别热情,大家推拒不过,就去了。
韦琢从家里跑了后,韦举人觉得孩子闹个脾气没什么,没出去找,韦琢娘张氏却担心的很,韦爷爷和韦奶奶怕出事,就出来找孙子了。
张氏见儿子回来了,担心放下后,心里的气都涌了上来,不过也没有再说韦琢了。
两家女眷坐在一起说话,齐氏见着韦家人衣着好,大堂里各种东西齐全,就有些不自在,再看张氏的意思是要叫家里人在家吃饭,连忙推拒了,要回家。
韩氏吴氏跟看张氏气质好,找不到话头跟她说,也觉得待在韦家不自在,坚持要回家。
韦奶奶留不住,只好让韦举人送他们。
刚好韦爷爷就是到俞家去找韦琢的,韦举人想着可以把他爹带回来,就驾了骡车过来。
俞父怎么好意识让一个举人驾车送自己,连忙说让只让送俞阅一人。说完又觉得就是做为韦琢同窗,俞阅也没资格让一个举人送他回家,想说什么又想着韦举人不像是客气一下,怕是有事找俞阅,便压下了话头。
韦举人就试探着说让俞家女眷们坐车里,俞家女人哪里敢坐举人驾的车,连家里男人都不敢,连连推辞不合适。
韦举人也觉得他一个男人送别家女眷回家有些不合适,又不是亲戚或者有什么大关系,会被人嚼舌根。再者,他担心回来后妻子不高兴,嫌他娘做事不考量他举人身份,被人知道了笑话他“给泥腿子做车夫”,坏了规矩。
韦举人这个考量没有问题,他是举人身份,俞家人是种地的普通百姓,社会阶层差距过大,他真真正正能当得起俞家任何人一句“老爷”——要不是有俞阅在,两家人根本就没有来往的可能。
来回推辞,最后,也就俞阅俞父和身为长辈的齐氏坐了车,其他人都走着回去了。
俞阅坐在车子的外边,对着韦举人说:“其实伯父,我觉得,韦琢考完试你们还是不要问他考的如何为好。考的好了他自然会告诉你。考的不好你们的询问只会了给他增加负担,越想考好越考不好,还不如不问,像平时一样最好。”
俞阅说的话,韦举人还算很相信。当年就是俞阅找到他家里来指出家里人的问题,他受到俞阅的启发,才反醒自身,最终找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思路开阔,上一次就一举中了。
他中举,诚然是因着自己学识好,但有一部分原因也要感谢俞阅,不然,按他以前的想法,固执死板不知变通,怕是也过不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开导饱儿。”韦举人笑着应,开始考虑家里人问孩子考的好不好这件事的影响。
很多事情人只是不注意,一注意就会发现很多问题,以己度人,韦举人觉得他考坏掉了也不喜欢家里人问,俞阅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这孩子真是以小见大,总能从很平常的事情里看到一些别人不会注意的问题。
“那这就谢不过来了。”俞阅哈哈笑着,韦琢趁机在旁边讲了他与俞阅的对话,让韦举人心下又是一番感慨。
很快到了家里,俞阅还没下车就看到俞家姑姑带着女儿搬了块石头在门口处坐着等他们,有些意外。
齐氏一下车看到女儿,有些吃惊。
女子出嫁后不太回娘家,一般回都是早早起来由自家男人送娘家来,没见女婿,这又突然回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再一看她们没带行礼不是久住的样子,脸上神色也好,应该不是被赶了回来,就放了些心。
齐氏见韦琢父子与儿孙告辞,连忙向着女儿走过去,想到这次由于俞阅考过两场县试,家里已经来过一趟不近不远的亲戚,女儿应是听到风声才来的。
走到近前,就笑着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时回来了?”
俞姑姑早已站起来,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自然不会先说她有什么事,而是放软了声音:“这不是想娘了吗,自然来看看。”
齐氏听了这话心里高兴,顺手拍了拍外孙女的胳膊,拿出钥匙来开门,让两人进门。
母女两坐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俞父回来后拿了韩氏舍不得吃的瓜子招呼自己姐姐外甥女。
俞阅在门外遇到街上的长辈,被拉着问考试的事,一时走不开没进去。
一会儿后,家里人都回来了,俞阅得以有借口脱身,就一起进了门。
看到俞姑姑,家里人都意外,俞姑姑这个时候推了推自己内向的女儿一眼:“怎么不叫人?”
俞姑姑父姓费,俞阅这个表妹比俞阅小了两岁,听完俞姑姑的话,红着脸低着头,轻声叫人:“大舅大舅娘,二舅二舅娘。”
四人应着,不过等费表妹叫到了俞阅的时候,就不出声了。
俞姑姑轻轻的用手碰了一下女儿的背,费表妹看也不敢看俞阅一眼,低着头红着脸,轻声叫着:“哥。”
费表妹从小就内向害羞,俞父俞大伯与吴氏都没有注意到这态度有什么不对。
齐氏也没注意外孙女红了脸,只韩氏与俞阅一眼看出来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北斗扔了1个地雷,爱你,么么一个大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