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子点着头:“只要你在明年开考前还能像现在这样用功,确实可以下场试试,就算不能过,也是积累了考试的经验。”
俞阅原本想着,他要五书全背熟了学会了才能考,没想到明年就能考。可是,这要是过不了,会打击他的信心吧?
他迟疑着道:“夫子,到明年二月,我怕是只能把《礼记》《春秋》背过一半。”
赵夫子听到这里笑了:“你以为去考试的人都把经书全背过了吗?”
“难道不是吗?”俞阅疑惑起来,他从开始的时候,蒋夫子就叫他把本经和注背过啊,他以为……
赵夫子笑出声,觉得俞阅真是单纯的可以,解释着:“很多人苦读十数年,也不能把全部经书背过啊,就算当时背过了,过后也会忘一些,能把一半背熟的也算不错了。”
俞阅心下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样吗?那我就可以通学一遍,然后先把重要的地方背过?”
“是。考童生算是科举里最简单的了,我原也担心你诗赋策论做的不好,没想到你不但记忆强,做文章上也有天赋,进步很快。”
天赋?他做文章有天赋吗?
俞阅并不觉得他做文章有天赋,相反,刚开始做文章时他觉得很难,最近才觉得好了。
夫子这么说,是因为他进步飞一般的快,才觉得他有天赋。他自己觉得,他进步快,完全是因为他的思想受上辈子影响,相比于小孩子而言有着广博的见识和对事情沉稳深邃的认知。
既然夫子说他可以一试,那就试一试。他没考过,还不知道考场规矩,万一真正考试去了,犯了什么不知道的规矩,被赶了出来,或者考试要准备要注意的东西都没弄好,弄砸了岂不是糟糕?
想他以前做买卖,也都是要先熟悉买卖的物品,了解卖方的人品等各方面,才考虑要不要做这个生意,考试当然也可以先熟悉一下啊。
以前只是想着一次过,省钱省力,却忽略了他很可能一次考不过啊,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县试要交五十文钱,给保人半两银子保费,这对于以前的家里人来说是很高的一笔费用了,可对于现在的俞家来说,虽依然贵到拿出来会让家里人肉疼,却是能拿出来的。
这两年,他爹至少赚了二十两银子了,买地花了很多,但拿出半两来试一试肯定愿意,不愿意他找大伯借点。大伯这两年做事比爹爹还要卖力,积攒的银子也不少,加上他爹还给他大伯的那几两,手里的钱只会比他爹多不会比他爹少了。
想通了这点,俞阅才反应过来,赵夫子之前问他保人找到了没有呢!
他急忙道:“保人还没有找到。夫子你也知道,我家贫寒,认识的文人不多。”说着,眼含期待的望着赵夫子。
这两年里,他也知道了很多科举的事,保人虽然有银子可拿,可不是谁都愿意给人当保的,万一当保的学生出了事,保人有时候也会受牵连,严重的会被革除功名。
一些家境富裕又行事小心的人,不会去给人作保。
注意到俞阅殷殷的眼神,赵夫子矜持的点着头:“我可以给你做保。”
“真的?”俞阅双眼发亮,惊喜的问,高兴溢于言表。
虽说跟苗家熟,但是这两年他也从一些小问题上看出来了,苗盛他爹好像在试探他家还是怎么的,反正从与他爹的谈话里和自己的一些感觉里,感觉对方把他家祖宗八代都弄得清楚明白了。
为了给儿子报仇做出那种买\\凶\\杀\\人的事的人,肯定也不会跟人接触后觉得人不错就放下心来,苗杵是个谨慎极了的人。
这两年当然也观察过苗盛一家。
苗杵真的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说话风趣,心胸开朗,不是那种执拗爱钻牛角尖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会做出狠辣之事的人,当年的事,可能真的是比较疼爱苗盛,恨极了才做出那种事来。
他不了解实情,不做评价,不过苗伯父会给他掏钱上学,却不见得会愿意给他找保人,这事还得他自己来。
韦举人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他是韦琢的同窗,但韦举人与他不熟,身份又高,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求到两人门上去麻烦他们。
他反倒是跟夫子最熟悉了,是以,他以前就想着看能不能请哪个夫子做保。
现在有了赵夫子做保,那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赵夫子感觉到了俞阅的感谢,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挺好。本来就听大家说俞阅这个学生多好多好,他觉得再聪明的学生也就那样了,没想到入了他的班,才发现这孩子真勤奋啊,带着班上的同窗都勤奋了起来,心下就很喜欢他。
他很乐意跟好学并成绩好的学生接触,这孩子这样看着以后应该至少能考一个秀才,也乐意帮他一把做个人情。
两人心下都满意,俞阅就问了考试的事,赵夫子都一一跟他说了,让他接下来学习以背书为主,争取把《礼记》《春秋》都背过。
俞阅就感觉到了压力。
《礼记》据说有十万字,《周易》《尚书》《诗经》据说加起来字数跟《礼记》一样多,而《春秋》据说是《礼记》的两倍,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周易》《尚书》《诗经》三书背过了,要花半年多的时间将三倍于《周易》《尚书》《诗经》三书字数的书背过,真的不是一般的难。
不过俞阅想着,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除过背书还要从它们的传、注、训诂、章句、解等各个方面去学这三书,有时连笺jiān、疏都得学,花的时间比较长。而且五书是同时教的,《礼记》《春秋》他都背过一部分了,其实不是六倍的难度而是两三倍。
这两年多来他虽然学的快,但蒋夫子他们并没有急于求成,他也不觉得有多辛苦。
若是只背书只学两书的章句,用训诂加强记忆,顺便学一点注,不专学传、注、解,那么就能省下很多时间,多下些功夫也有可能做到。
赵夫子还开导了一下俞阅:“童生考起来简单,只要熟背四书五经文章通顺一般就能考过,就算你到时候背不过也没有关系,这只是试一试,等下次学熟了再试就行,别太担心,用心学习就成。”
俞阅笑着道:“谢谢夫子,我会努力的。”
因为夫子说了他能下场考试,这让俞阅觉得自己被肯定了,心下高兴的很,脸上也带出了笑来,让跟他同住的苗盛和韦琢都注意到了,追问他:“有什么好事?”
“夫子说我可以下场试一试,以后我可要好好学习了,不能跟你们一块儿玩了。”俞阅答道,学堂当然也不只是学学学,还教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还有别的。
苗盛与韦琢最喜欢课外蹴鞠,常常拉着俞阅一起,俞阅也就跟着他们一起玩,也挺喜欢的。
“什么,你要下场了?”苗盛吃惊的问,见到俞阅点头,不相信道:“这么快?!我还想着明年要不要下场试一试呢,结果你就要下场了,韦琢,他才学了几年啊?”
韦琢故意扳着手指头来回数了数,道:“两年。”
“那我学了几年?”
韦琢又扳着手指头数着,说:“十年。”
三年同一年出生,俞阅是二月初三龙抬头后一天出生的,最大。韦琢是四月初七,苗盛是七月初九,三人都已经过了生辰,满十二岁了。
“那你学了几年?”似乎觉得这样挺有意思,苗盛故意搞怪。
韦琢同样搞怪的反手指头:“九年。”
两人说着同时抬头看向对方,很有默契的开口:“我们是不是应该打死他,让他天赋这么高!”
俞阅伸出了手,扯着两人的耳朵将两人扯开来,笑道:“可别说这样的话,什么打死不打死的,动不动就打死同窗,以后让人听到了,怎么想你们?一不小心传出去,你们就成了恶毒之人了,小心你们的名声啊。”
两人嘻嘻笑着,说道:“这不是跟你关系好,开玩笑吗?”
俞阅正经道:“还是不要这样开玩笑,对你们不好。”
看俞阅这样认真,韦琢一想,觉得俞阅说的也对,就点头:“那好,以后换种说法。”
“换什么?”苗盛奇怪的问。
韦琢想了想,开玩笑道:“将他儿子定给咱家闺女,好享受他家将来的荣华富贵。”
苗盛一怔,怪叫一声,拉着韦琢就问:“什么儿子闺女的,说,怎么想到了这一点,是不是你家里人给你说亲了?”
韦琢被说中了,一下子红了脸,苗盛就拉着他闹,笑话他。
俞阅叫止了两人:“什么说亲,肯定要等下过场以后再说,现在不会的,快点看书。”
“你怎么知道?”苗盛奇怪的问道。
俞阅拿起书,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当然是看他考的好不好再做准备要不要定了,一下子考中了秀才,娶的妻子当然比没考中的身份要高一些了。”
苗盛一怔,没想到还能这样,怀疑的望着俞阅,声音含笑:“你该不会想着以后娶个好妻子才这样努力吧?老实交待。”
俞阅转过头,正经道:“是,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你们也一起努力吧。”
他这大实话一出来,两个都是无语,不过想着也觉得很对,苗盛笑着拿起书开玩笑道:“好好好,我们陪你一起赚媳妇。”
三人一起看书,苗盛回家以后,说起了俞阅要下场的事,对父母报怨:“夫子都不问我要不要下场,是觉得我还不行吗?夫子眼瞎吧,我哪里不行了?我再没有俞阅有天份,可比他多学了七年呢!”
苗夫人想了下,笑道:“那不是因为俞阅学的时间短,夫子才先问他么。要是下场的话,就要叫他多加努力。学习也分主次,肯定要捡主要的学。你学的基础扎实一点,不用特意叮嘱,才没提前问。”
苗盛一想,好像就是这样,抱住苗夫人的一条胳膊笑道:“还是娘聪明。吃饭吃饭,我要好好吃饭,吃完了就学习,明年也下场考试,可不能被俞阅给比下去了。”
他努力,苗夫人也高兴。
韦琢回家,也同样将这事给他爹说了,说俞阅明年下场,苗盛可能也会去,他也想下场。
韦父去年过了科试,今年正忙着自己的乡试,没多问就点头同意了。
俞阅一回到了家里,齐氏正在门口的通堂中纺线,抬头看他脸上的笑藏不住,边低头纺问:“怎么这么高兴?有啥好事?”
“我夫子说,我明年可以下场考试了。”俞阅想着喜悦也藏不住,那就说出来好了,也好教家人知道他念书的钱可不是白花了的。
齐氏刚看到俞阅回来,觉得她占了地方,想给孙子让点地方好叫他进去家里,两手正拉着纺车往旁边挪,一听到他的话,手上劲儿一松,纺车晃动,轮子“砰”的一下磕在了齐氏的头上。
齐氏“哎呦”了一声的放下了纺车,反应过来没有听错,猛然侧过头去,整个人因为兴奋而浑身发抖,瞪圆双眼尖声问俞阅:“你说啥?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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