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俞父将俞阅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问他:“你给我说,真的是苗老爷找你做书僮?”
俞阅本来想说个谎把话圆回去,不过在看到自己爹那担忧的目光时,就说了实话:“不是,是我听说苗老爷家有钱,就跑去他家求资助,苗老爷与苗夫人看我可怜,就答应资助我,只是让我以后在学堂里多照顾他家孩子。”
“那这衣服呢?”俞父板着脸问。
“这衣服是我问他们有没有不穿的衣服,他们送我的。”俞阅实话实说了。
俞父叹了口气:“那有送的那么合适的,你看你衣服一散,除了你姐你妹,全家都有新衣服穿了,再听你说这苗家没有姑娘,若是有了,怕是连她们都有新衣服穿了。”
俞父怜惜的摸着自己身上的面料光滑的衣服:“这衣服料子这么好,爹这辈子都没有穿过,怎么会是别人不要的呢?明明是人家心善把好衣服都送了咱们。铁豆啊,你可要记住人家的恩情,以后有机会了要还恩啊!”
“……”俞阅沉默着,不出声。
他说了他父亲也不会相信,真正的殷实人家,那是年年都做新衣,有几件衣服穿不了或者嫌弃了,扔了送人了那真的半点问题都没有。身为贫穷百姓,他爹可能怎么都不能想象富人家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解释不得,没有见识过体会过,讲再多都是虚的。
他只有好好念书,将来要是真能当了官,给他爹一年做几身新衣裳,让他衣裳多到穿不过来舍了人,才会明白。
“听到了没有!”俞父的感慨过去,看到俞阅发呆,以为他的脾气犯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拍的俞阅都疼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跟娘真合该是夫妻,一个比一个凶。”俞阅应下了又抱怨一句,俞父听了这话笑了出来,笑骂了他一句。
等他爹出去了,俞阅将自己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刚好十文钱。
现在国家初立不久,一百文钱还能买很多东西,不像二十多年后,同样的一百文钱能买来的东西可没现在多。
想了想,俞阅决定明天再去苗老爷家一趟。
第二天,俞阅买了些糕点节礼,拿了苗家的包袱和两个布袋,到了苗家。
苗家守门的婆子这次看到俞阅来了,防备的盯着俞阅看,就像是看一个大骗子似的。
俞阅笑着提了手上的东西:“我来看望伯父,顺便还一下你家的东西。”
婆子还是让俞阅进去了,说苗老爷在东厢里,让他过那里去。
苗老爷看到俞阅进来,很是高兴,他正在吃着酒,笑着说:“唉呀,亲儿子整天跑外边玩,倒是你来陪我。”
俞阅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像是个书房,里边还有一个小间,他坐在了苗老爷面前道:“那是性子活泼,男孩子就要这样才皮实康健。”
苗老爷含笑点头,拿着洒壶问:“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你真当我是个大人啊?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喝酒?”俞阅抬头对着苗老爷,笑问:“莫不是想把我灌醉了,套我话?”
苗老爷失笑:“你这么老成,总给我是个大人的感觉,一时忽略了你还小。怎么,你还真有什么瞒着我,怕我知道?”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这么小,又这么机灵,你肯定觉得不对啊,想多问我些什么也正常。”
俞阅应着,看了一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了一个小酒杯:“给我倒一点,我尝尝。”
苗老爷还真就给他倒了,俞阅抿了一口,没喝过的,不知道什么酒,不过是好酒就了,他赞道:“好酒!”
“哦,你喝的出来什么酒?”苗老爷感兴趣的问。
“我又没喝过,怎么喝的出来?不过你家的东西肯定好,赞一句没错了。”俞阅回答的十分自然。
苗老爷有些无话可说,却觉得俞阅说的很对。他问俞阅今儿个来他这里是想干什么,俞阅说也没事,就是感谢他的帮助,过来送点年礼,昨天上门是没钱,这次有了就来了。
苗老爷也不嫌弃东西不好,道了声谢,问起俞阅家里的情况,俞阅一一说了。
苗老爷听到这里,沉吟着:“说起来这个,或许可以叫你爹来我店里上工。”
俞阅好奇的问:“你家有什么店?”他也只是知道苗家的事,知道苗家在哪里,却不知道苗家干什么的。”
“我店可多了,有书店,”苗老爷刚说到这里,俞阅就惊喜的问:“书店,你家有书店?书怕不全是印的吧?要抄书的么?”
“你字写的很好?”苗老爷有些不相信的问。
俞阅突然就没声了。对啊,他上一辈子也不过是识得了几个字,写的也不好,怎么能去抄书呢?
苗老爷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了,轻声呵呵的笑了起来:“我们抄书,字要工整不说,大小也要一致,字间的距离最好也差不多,字体也有要求。没写过十来年的字,可达不到我的要求。”
俞阅失望的抿了一下嘴:“这么难我怕是三五年都不成了。”
“那你写几个我看看你的字?”苗老爷说着起身,拿了笔墨纸来,让俞阅写字,俞阅想着,自己的字本来就难看,写了也没什么,就写了“读书”两个字给苗老爷看。
苗老爷的字好看,看到俞阅的字只觉丑的不忍再看,比他儿子都差多了,直接评价道:“果然难看。”看来这个希望抱的太大了,还以为他字写的很好,没想到不是一般难看,不过这样才正常。
“我又没上过学,这还是跟人偷学的呢,怎么可能好看了。”俞阅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可是难看算不上吧?心下难受了一下,就想开了。
苗老爷定是字很好看才这样说,自然看不上他的字,看不上没关系。以后刚好可以后请他教。
俞阅说的话苗老爷也是信的,看俞阅握笔的姿势都不怎么对。
俞阅又问起了做工的事,问他爹能做什么:“他腰腿脖子肩膀都不好,经常犯病,重活干不了多少。”
“那这可就难办了,纸坊里他干不了,书店他又不识字,别人来买书他也不能找到,”苗老爷说到这里,看了俞阅一眼,人长的倒是不粗不壮的,想来他爹应该也是个不难看的,就道,“文具店里倒是可以干,不过工钱少一点。”
“多少?”俞阅追问。
“六百文。”这已经是能给的最好的薪水了,干的好可以再加,不过想着以俞家的情况,他爹应该也没有什么本事,这事儿能干的好都难说的很。
俞阅一听可是很高兴的,一个月六百文,一年下来也就七千二百文,七串大钱,以他爹和他娘节俭的样子,那可是真能攒出六串半大钱来!
好家伙,地里一年的收成不交税全卖了,也卖不到这么多钱。
俞阅以前做过生意当然知道物价,在文县店里做工,一个月就三百文左右,他知道苗老爷是故意给的多,笑的嘴都咧开了:
“那真是太谢谢伯父了,我爹那个人虽然有时脾气不好,不过到了东家和客人面前,可是一个字都不敢大声说的,他只会对我凶。”
明明是抱怨的话,苗老爷却是从里边听出了甜味,没好气道:“别高兴太早,要是惹了客人不快或是做不好事,我可是不要的。”
“那是当然,我晓得晓得。”俞阅点着头,又问:“那几时上工?每月几时结薪资?每月可有休?每日上几时工?可是要住店里?”
苗老爷抬眼扫了俞阅一眼,这懂的还挺多:“废话这么多,上元节前一天,爱来不来。”
“来来来,当然来。我回去就告诉我爹去,他保准高兴!谢谢苗伯父啦,你真是个善心人,一定会有好报。”
“别跟我来这一套!”苗老爷说着站起来,让俞阅等一下他,就出去了。
俞阅自然等着,感觉这个苗老爷跟他听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所听闻的那个人,是一个为了给儿子报仇残害了无辜的人,刚见面的时候,觉得这人真是一身书生气,怕是脾气很温和,没想到他倒是一点都不古板。
一会儿苗老爷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包袱,进了门就扔给他:“上工的衣服,可不能穿的破烂不堪,那我是不要的。”
俞阅又道了谢,想着自己发达了,这上学的钱不但要还,这恩情也还是要报的。
等俞阅回了家,韩氏逮住他就骂:“死到哪里去?还说要念书,不收收你的野性子,你能念个屁的书!”
上一辈子每次听到韩氏骂他他就生气,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他后娘就这性子,对谁都这样,又改不了,那也只能适应了。
还没等他说话,韩氏几步跨过来就取俞阅肩上的东西:“什么好东西?”取下来拿在手里就打开,一看,诶哟了一声,抬起头来惊喜的问:“这又是苗老爷送的?他人可真好!”
“我爹呢?”俞阅问,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好消息带给他爹了,一想起他爹兴奋的样子,心情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