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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黑桃四【船】[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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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柠懒洋洋地倚靠在桅杆下。看到池蔚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无辜又狡黠的笑。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色衬衫,黑色短裤下露出一小截白皙干净的小腿,再下面是白色棉布短袜和干净的黑色小皮鞋。

在这种情况下这人居然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顶小号的海军帽子扣在头上,挡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白皙尖削的下巴。

池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把她从头看到尾。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楚柠似乎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收敛了笑意。“发生了什么吗?”

她朝池蔚走过去,停在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耸了耸鼻子。

“好难闻。”

说罢朝那船舱里勾了勾头,皱着眉头,“真应该把这里给封住。”

周筱月看见她过来,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后退了两步。

但楚柠却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似的,立刻瞟了她一眼,“你是谁?”

周筱月:“你又是谁?”

楚柠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又暧昧,“我喊他——叔叔。”

“……”

周筱月茫然:“啊?”

她原本以为这小姑娘会是池蔚女朋友或者是保持着什么不可说关系的搭档,但万万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么个答案。

“你是他侄、侄……?”

楚柠扬了扬眉梢,哼了哼。

周筱月还有点错乱。她回头看向池蔚,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双手插兜,置身事外一般。被她质询的目光注视着,他竟然一声不吭,转身大步往回走。

周筱月觉得或许自己应该立刻消失在这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强颜欢笑,主动伸出手,“你是楚柠……对吗?”

楚柠没马上跟着池蔚走。虽然他非常想那样做。但他的目光只是跟随着池蔚一起消失在了扶梯处。

男人走动时外套下摆微微扬起,衣袖下手指自然垂落,一点情绪也不外露。

但肯定是生气了。

否则为什么理都不理他一下?

楚柠也有些委屈。索性别过了脑袋,不再看他。

“柠柠。”这边周筱月不自然地笑了笑,又望了一眼池蔚离开的方向,斟酌着语言问。

“你叔叔他……我的意思是说,他是和你两个人一起进来的吗?”

楚柠心情很不好,准确来说是十分糟糕。

“我不叫柠柠。”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周筱月对吧?”

“……是。”

“你可不可以,离我叔叔远一点呢?”

周筱月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柠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观察着自己干净剔透的指甲,“就是想提醒你,自己找死,千万别连累别人。”

“你的命不值钱,但有的人的命,十个你也赔不起。”

“你……”这话周筱月再听不懂她就是傻子了。

没错,她就是自己没本事,全仰仗着赌局里的其他男性玩家才能勉强传活下去的。可怎么能轮到这么个小孩在这儿说?

她冷冷一笑,走过去伸手把楚柠一缕从帽檐下垂落的头发抹到耳后,“小姑娘,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还是少管一点比较好,你说呢?”

楚柠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

“哦?”他慢条斯理地拂开她的手,把帽檐往上推了推,原本语调陡然凌厉,声音变得低沉。

“这位姐姐麻烦你看清楚一点……你叫谁小姑娘呢?嗯?”

.

周筱月失魂落魄地回到楼上。楚柠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楼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一般。

天边的阴云已经密匝匝地压下来了,衬得走廊上一片昏暗。

两个人保持着距离走到宿舍门口,周筱月刚要推门,楚柠抢先一步冲进去,“叔叔?”

“叔叔?”

房间里没有人,两张床上的被褥依旧保持着离去前的原样。

楚柠到床边掀了掀被子,又放下。

楚柠撇撇嘴,在隔壁的隔壁诊疗室找到了池蔚他们。

“我们刚才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

推门进去,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去,混合着惊愕与恐惧。

李德森指着他,嘴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

杨敏雪的目光在门口的楚柠二人和池蔚身上转了转,“这位是?”

“楚柠。”杨筱月小声而自觉地代替楚柠介绍,说罢就不吭声了。

楚柠微微一笑,帽檐下一双眼睛弯起,冲他们鞠了一躬,不说话,只是飞快地跑到池蔚身边,扯着他的衣角摇了摇。

池蔚盯着他扣在自己衣摆的白皙手指,过了不知多久,才开口,“你今天早上去哪里了?”

楚柠不吭声,只是摇摇头,清澈的瞳仁望着他。

池蔚忽然有些暴躁。他这人一向都有耐心,但当在楼下看到原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楚柠不但毫发无伤,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时,他那股气就直直地按捺不住了。

“行,喜欢乱跑是吧?”池蔚点点头,竟然笑了:“那你随便吧,我就当不认识你。”

楚柠终于觉察到了池蔚掩藏在清淡外表下的情绪。

她有点慌,嗫嚅了半晌,“对不起。”三个字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你去哪儿了?”

“我、我太饿了,去找吃的了。”楚柠说。

“你饿了?”池蔚一愣,抓住重点,“你去餐厅了?”

“没有……”楚柠摇摇头,“餐厅里有好多人,他们还在唱歌,我害怕,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池蔚:“你也听到了有人在唱歌?”

楚柠:“对。很吵。”

池蔚抓住他肩膀的手慢慢松了力度,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没控制住力度,面前的人肩膀到锁骨的地方一片红。

楚柠居然也没吭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敏雪赶紧过来打圆场,“你不知道,早上我们看到一床单的血,还以为你怎么样了……没事就好。”

“一床单的血?”楚柠神色微妙了一瞬,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池蔚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刚才你说的线索——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她。”楚柠说。

周筱月从她背后出来,规规矩矩地站着,恨不得距离池蔚越远越好,低着头也不看他。

杨敏雪:“她之前是和严辉一起去了底舱,但什么也不知道。”

周筱月疯狂点头,楚柠的视线却若有似无地扫了过来。她打了个哆嗦,“是、是不知道……但我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几个人神色都有些紧张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周筱月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

“当时我们两个走进去后,没有关门。底舱里的气味特别难闻,就像放了很久的腐肉一样,还带着一股腥气。空气很潮湿,墙壁摸上去黏糊糊的,上面还有一些涂鸦……对了,严辉有手电筒,打开之后能看到角落里很多瓦罐,但地板是干净的,除了尘土和一些血点外什么也没有……”

“可是。”楚柠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记得就在昨天,底舱的门已经被踹坏了,而且到处都是尸块。”

“所以要么是你在撒谎,不过看你的智商……这个可能已经被排除掉了。”

周筱月:“你……”

楚柠丝毫不受干扰,很有意思似的轻笑一声,“要么,你们当时进去的地方,压根就不是底舱。”

“不是底舱,那是什么地方?”

“你有没有听说过异度空间?在磁场混乱的地方空间往往会发生扭曲折叠,你进去的可能不是现在的底舱,但有可能是几百年前的那里。”

“……”

空气一下子停止了流动,气氛凝滞。

楚柠看了一眼池蔚,对周筱月道,“行了,你继续说吧。你觉得哪里最不对劲?”

“墙壁。”周筱月忽然出声,她的眼珠颤了颤,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然后咽了口唾沫,“墙壁上画了很多涂鸦。”

“像人脸一样,又像是某种文字。”

.

白纸刷地一下展开,周筱月凭着记忆将那些涂鸦画了出来。

因为之后经历的事情过于超出想象,她的记忆也并不怎么好,以至于很多地方都模糊了过去。

不过有一点她说的的确没错,相比于图画,那些扭曲夸张的线条更像是某种语言。

“有人能看懂吗?”几人围拢过来,但那些字迹实在是过于潦草,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尼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放大镜,趴在上面研究了许久,才不甚确定地开口,“法语?不、不对……是拉丁语词汇。”

拉丁语?

“那你能读懂吗?是什么意思?”杨敏雪率先问。

“我不懂的。”尼克为难地丢下放大镜,“拉、拉丁语是一种意大利方言,我、我们早就不学了。就像、你们中国的文言文一样。”

“我们又不是读不懂文言文。”杨刚嘟囔。

眼看就要陷入僵局,楚柠正打算走过来,池蔚却忽然开口,“我来吧。”

众人:“???”

“你会拉丁语?”周筱月不可思议地叫道。

“会一点。”池蔚垂下眼睫,捏起刚被丢开的笔,在旁边写写画画起来。

他没有坐,站着的姿势显得身形格外修长挺拔,侧脸轮廓极深,眉眼微敛,一边写一边思考,最后在旁边写了几行字。

几乎所有人都围过去想要快点看到最后结果,只有楚柠一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注视着中央那人,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Quofataferunt——「命运将我们带向何方」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池蔚说,“这是一句著名的拉丁语箴言。如果不是它同样是一个国家的格言,我可能也认不出来,写的太潦草了。”

他说这话时眸光冷冷,虽然知道不是在说自己,但周筱月还是满脸通红低了头。

“这算什么线索?”翻译了半天得出了这么个结果,大家都有些泄气。

绕了半天又走回了原路,诊疗室里瞬间安静如坟。

“等等,你们都还记得我们当时抽到的牌面上写了什么吗?”就在一筹莫展时,杨敏雪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问道。

“记、记得。”周筱月说,“‘请在死亡来临前离开这艘船’,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我们连目的地在哪儿都不知道,说什么离开这艘船压根就不可信。难不成要跳海吗?谁不知道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不一定要跳海,我们可以找一下有没有救生艇?这艘船里有怪物,我们待在这儿总有一天会被全部吃掉。”

“可是万一那怪物的老巢就在海里吗?那不是正中它们下怀吗?要跳你自己跳,我不跳!”

“等等。”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池蔚这才觉出不对劲。

他蹙了蹙眉,迟疑道,“你们说的牌面,是在赌局开始前抽中的那张牌吗?”

“对啊。”杨敏雪奇怪反问,“你不记得吗?”说着她低头翻找起了自己的口袋,打算拿给池蔚看。她丈夫在一旁小声提醒,“没了,早没了,在进到赌局里时就消失了。”

“哦我又忘了。”杨敏雪懊恼地拍了拍头,“小兄弟,我们这种第一次进来的人进来前都听说要好好看牌,你怎么连牌面都给忘了?”

周筱月看池蔚眉头紧锁,一边在心里更加确定了他并非老手的想法,一边又忍不住给他解释。

“初级赌局抽到的是扑克牌。点数和花色一样的会进入同一场赌局。在牌的正面会有一个类似于谜面的指引词,我们刚才说的就是那个。”

“而在牌的背面,则会出现……”

“会出现自己专属的线索。”池蔚接着说,“而这个线索每个人都不一样,所有才会比较重要,对吗?”

“是的。”

池蔚不说话了。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浮现在他面前的那张牌正面除了黑桃四外什么也没有,背面则是那条目前看来还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笑面人】三个字。

为什么大家都有的题面只有他一个人被排除在外?

到底他抽到的牌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这时,病床上的严辉忽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喘息声,好像就要醒过来了。

杨敏雪停止跟周筱月的争吵,凑上前去询问情况。周筱月则独自生着闷气走到了房间角落。

“想什么呢?”这时,楚柠忽然凑到他耳边,微微踮起脚尖,小动物一般温热的气息打在池蔚耳侧。

池蔚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推,楚柠却比他反应更快,顺势一矮身从他撑在桌面上的胳膊下钻了进去。

池蔚身体一僵,只好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我在想。”他开口,“为什么我的牌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不一样?”楚柠很吃惊似的,“哪里不一样呢?”

池蔚看了她一眼,稍微往后退了退,和她拉开距离,然后清了清嗓子,“我的牌没有牌面。”

楚柠:“你觉得这是坏事?”

池蔚反问:“难不成是好事?”

楚柠笑了。她脸颊两边各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格外好看,乖巧又听话的模样。

“那可不一定。”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很多人只知道牌面上会有线索和引导词,所有他们会格外注意。但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在拿到牌时第一时间观察牌位的正逆。”

池蔚:“……”

他用气音缓缓道,“也就是说,引导词和线索,也有可能是假的……”

楚柠只是笑,不说话。

少女的皮肤白的透明,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舱室里闪烁着光芒,就那么近距离地挨着池蔚,默认了他心底那个猜想。

“所以说,很有可能,你不是被遗漏了,相反——你才是那个被幕后boss偏爱的人。”楚柠歪着头看他,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蛊惑道。

“或许你也可以试试,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躺赢。”

“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东西敢伤害你,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