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个我游历羽族时听过的一个偏门传说。”青婧抱着?大吕道。

望舒一边靠着?昆吾羊一边配合的问：“什么偏门传说？”

青婧用一种意味难明的语气念道：“海外?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而五山之根无所连著，常随潮波上下往还,不得暂峙焉。仙圣毒之,诉之于帝。帝恐流于西极，失群仙圣之居,乃命禺疆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迭为三番,六万岁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动。而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于是岱舆、员峤二山流于北极，沉于大海，仙圣之播迁者巨亿计。帝凭怒，侵减龙伯之国使，侵小龙伯之民?使短。”

听着?耳熟。

望舒回忆了?下，瞬间想起了?对应的记忆片段，在玉宫那些年?读了?很多书，其中几卷有提到相关?的内容。

最早的时候是一些古书残篇里的碎片记载，但后来?不知道是谁将这些残篇给融合出一篇相对完整的新的怪谈。

大意为是海外?不知几亿万里的地方，有一片大海深沟，是无底的深谷，叫做归墟。

——望舒对此的理?解是那深沟可能真的很深，正常生?物根本下不去，探索到底部?之前就先内脏粉碎而亡了?，便觉得它是没有底的。

八方、九天?的水流，天?际银河的巨流，无不灌注于此，但它的水位永远不增不减。

——望舒的理?解为废话，海洋是覆盖在星球上面的，这里满了?就会流到别的地方去，但陆地生?物又不是鱼，很难察觉这种流动，便以为水位不增不减是因为归墟容纳了?所有的水。

大海深沟上有五座大山：一叫岱舆，二叫员峤，三叫方壶，四叫瀛洲，五叫蓬莱。

——望舒对此没有感想，五神山的神话存在于所有种族中，包括但不限于元洲各族，她也说不上原因，有一定概率这颗星球上各个物种祖上真的见到过五神山，但绝对没神话里那么玄乎。

每座山上下周围三万里，山顶平地九千里。山与山之间，相距七万里，彼此相邻分立。山上的楼台亭观都是金玉建造，飞鸟走兽一色纯净白毛。珠玉之树遍地丛生?，奇花异果味道香醇，吃了?可长生?不老?。

——望舒就觉得扯淡，上下周围三万里，元洲的长宽差不多就这样，确定这是在描绘岛屿而非大陆？还有金玉建造，玉宫倒是以玉石为砖，但那是因为玉宫是在一座玉矿山上修建的，五神山难道和玉山一样都是一整座矿？吃了?能长生?不老?这个望舒就不太能确定了?，炎帝这个活例子在那摆着?，说明这世上是真的有东西吃了?能长生?不老?的。

山上居住的都是仙圣一类的人，一早一晚，飞来?飞去，相互交往，不可胜数。

——这颗星球上能飞来?飞去的也就羽族，人长了?翅膀，但并不仙圣。

五座山的根却?不同海底相连，经常随着?潮水波涛上下颠簸，来?回漂流，不得片刻安静。

——望舒怀疑这形容的不是岛屿漂浮海上，而是在描述陆地板块在地幔上溜达，但陆地漂移非常慢，不至于造成困扰。

仙圣们对此非常苦恼，向?天?帝诉说。天?帝唯恐这五座山流向?西极，使仙圣们失去居住之所，便命令北方之神禺疆，派十五只巨大的海龟抬起头?来?，把大山顶在上面。分三批轮班，六万年?轮换一次。这样，五座大山才得以耸立不动。

——六万载轮换一次，望舒没法想像那些鼋的寿命，古妖始祖都没这寿命，那鼋是神话生?物吧？更没法想象仙圣的寿命长度，但可以肯定的是寿命一定很长，那么非常慢的陆地漂移对祂们而言确实有点快，很困扰。

但是，‘龙伯之国’有个巨人，提起脚板不用几步就来?到五座山前，投下钓钩，一钓就兼得六只海龟，一并负在肩上，快步走回自己的国家?，烧灼它们的甲骨来?占卜凶吉。

——龙伯身高也就一丈，绝对达不到不用几步就能走到几座山前还能将抬头?就能顶住神山的巨鼋钓走，巨鼋将龙伯给吞了?都不够塞牙缝的。

于是岱舆和员峤这两座山便漂流到北极，沉没在大海里，仙圣们流离迁徙的不计其数。天?帝大为震怒。便逐渐减削龙伯之国的版图，使之狭窄，逐渐缩短龙伯国民?的身材，使之矮小。

——这仙圣是不是太弱了?？你都那么能耐了?，不能将山从海里捞出来?吗？

青婧看着?望舒。“我读不到你的心音也是一件好事。”

望舒的表情与眼神无一不在表达着?对这则故事的逻辑控诉。

望舒问：“你提起这则故事是想表达什么？”

青婧道：“龙伯的身材不断的缩小，一直缩小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小人。”望舒随口回答。

青婧点头?。“羽族的一则偏门神话传说里说龙伯曾遭受神罚，身材不断缩小，最终变成了?小人，是为靖人。”

望舒呆了?。“你莫不是信了?这种扯淡神话？你忘了?你的进化理?论？”

龙伯与靖人的差异可不是一点两点，说靖人是人族的分支产物都比说它是龙伯的分支更靠谱。

若靖人是龙伯的分支，那青婧多年?来?研究的进化理?念可以喂狗子了?。

“我原是不信的，但现在有点不确定了?。”青婧有点恍惚的道。

望舒蹙眉。“你又在潜意识大海里看到了?什么？”

近一年?青婧跟对潜意识大海疯魔了?似的，哪怕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也仍旧不断的借她与大吕的力量潜入集体潜意识大海的深处。

大部?分时候都是无功而返，但有时候也会有些许收获。

神灵掐架、恒星爆炸、黑洞爆炸、星辰明灭，青婧看到了?不少不可思异的东西，若非她如今算是半个神话生?物，灵魂又特殊，随便哪个都能要她的命，虽然没死，但每回都要养几个月才能缓过一口气。

从离开葛天?侯至今，青婧就没一天?是健康的。

这次看青婧醒来?没吐血也没吐内脏碎片，毛孔也没渗血，还以为是无功而返，但这反应显然是有看到了?什么毁灭三观的东西。

“我看到了?鲲鹏。”青婧道。“那是非常非常久远的时代，天?上只挂着?一轮明月。”

望舒抬头?望了?望夜空，双月高悬。“你看花眼了?。”

集体潜意识大海里并非所有记忆都是清晰的，大部?分都是各种光怪陆离不成画面的混沌，少部?分能看清的，也是抽象画风，不一定会和现实一致。

青婧道：“我觉得不一定是眼花，双月是大荒的卫星，你有没有思考过卫星是怎么来?的？”

“要么是巨型陨石要么是流星经过时被大荒捕获....”对天?文有着?深度研究与痴迷的望舒下意识回答，忽的反应过来?。“若你不是眼花，那鲲鹏它的年?纪....元，鲲鹏多大了?？”

“这我哪知道。”

“祂不是你从蛋里孵出来?的吗？”

“那是二次出壳，你要问二次出壳至今的时间我能回答，一次出壳的话，我也好奇。”

望舒无言。

青婧道。“我还看到祂在和一只鸟在给彼此梳理?羽毛，很亲昵，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情人。”

元：“祂有情人啊？那真有点可怜，曾经相爱的情人，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没有比这更悲剧的事了?。”

青婧继续道：“那只鸟的模样与巫女若愚打造的黄金鸟一模一样，每根翎羽都高度相似。”

元沉默了?一息，道：“那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是好事。”

“你认识？”青婧问。

“我不认识，但我听说过。”元回答。“那只鸟大概是陵光。”

青婧道：“鲲鹏并无涅槃重生?之能，但陵光，神话传说中祂能在火焰中重生?，说明祂有重生?的能力？”

“大概。”元模糊的回答。

哪怕是最古老?的修诞生?时陵光都凉得不能再凉了?，所有关?于陵光的情报都是神话生?物们在与修长达三十万载的相杀间隙时闲聊听来?的，真相如何鬼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鸟已经凉透了?，尸骨就埋在陵光半岛身处，或者说，陵光半岛与豫州的一部?分就在它的尸骸上。

据神木所说，祂曾经去挖过坟，被陵光的体型惊倒，一只鸟顶的上所有神话生?物体积总和的百倍了?，这种生?物出现在行星严重违反了?祂所知的生?物学常识。

神木一直不太能确定怎么个情况，直到十五万年?前，十五万年?前发生?了?神木没细说，元估摸着?和徒然有关?，因为那会儿?徒然就在旁边，神木的眼神非常的复杂。

神木跳过了?过程直接说了?结果：那只鸟不是这颗星球上的原生?物种。

但神木也不明白这样一只鸟为何会飞过广袤的太空穿过那无以计数的黑洞跑到这颗星球上来?，还死在了?这里。

一言以蔽之，神木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在那一刻碎了?一地。

凡存在必有其因，不论这个因是什么，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青婧听出了?元不想细谈，也没追根究底，而是继续道：“有一对情人大概是决定在一起还是结婚，打算孕育一只幼崽，希望幼崽能得到陵光的祝福，然后鲲鹏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物种不同，生?/殖隔离呢？”

元与望舒皆没给什么反应，生?/殖隔离她俩都不陌生?，青婧的进化理?论里有提到，奈何被智慧物种们啪啪打脸打到脸肿。

别的生?物都存在生?/殖隔离，唯独智慧物种除了?无相、长族、无启这类不走寻常路的，都可以自由生?育后代。

生?/殖隔离？

不存在的。

要有着?玩意，炎帝当年?也搞不出人族来?。

青婧看着?一体双魂的人道：“那对情人一个长着?翅膀，另一个人身鱼尾。”

望舒与元俱是愣住。

羽族同鲛人并不存在生?/殖隔离。

尽管这俩一个是鸟一个是鱼，但就是能混血。

望舒道：“我在羽人读书时看到过记载，羽族第一王朝早期同鲛人的关?系还很不错，有不少羽人同鲛人通婚，第一王朝的第二任羽皇便有四分之一的鲛人血统。”

如果有隔离，也不可能出现四分之一鲛人血统的羽皇。

“那不是羽人也不是鲛人。”青婧拧眉道。“他们给我的感觉同现在的鲛人与羽人都不一样，不是没有缘由的直觉，是我多年?研究智慧生?物非智慧生?物的经验直觉，他们不是鲛人与羽人，但必定存在血缘关?系。”

青婧的经验....望舒嘴角抽了?抽，摈弃人道问题，青婧的经验可靠性?还是很高的，思索道：“可马和驴混出来?的骡子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青婧不是第一个对生?物感兴趣的人，或者说，当发现非智慧生?物基本无法混血，难得的能够混血的马和驴生?出的骡子又没有生?育能力后智慧生?物很难不去思考为何自己如此与众不同。

不过实在无法解释，最终只能归咎于神，只有青婧踹掉了?神，将答案给暂时空着?。

元道：“那些人都能打破自然规律的生?/殖隔离生?育子嗣，让本该天?阉的幼崽拥有生?育能力又有何难？”

青婧补充道：“对了?，我有看到一个画面，一只幼崽从一个形似子宫的人造罐子里爬了?出来?，也可能最早的骡子们真的是天?阉，但那些人的繁衍方式与我们认知的不同，对于我们而言无法孕育后代的天?阉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繁衍后代根本不需要两/性?/交/合，天?阉是什么？没听说过。

“但时间长了?，基数上去了?，总会出现突变。”青婧道。“只要有一个突变出了?自然的生?育能力，整个群体都恢复生?育能力是时间问题，因为我感觉完全不通过媾/和来?繁衍后代的物种不可能留意到幼崽有没有自然生?育能力这种小事。”

望舒点头?。“有道理?。”

青婧继续道：“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导致如今恢复了?普通的繁衍方式，但我有点怀疑，这颗星球上有真正意义?上的纯血吗？天?人灭绝了?三十万载，两个纯血人族却?生?下了?我，那么龙伯有什么理?由生?不出靖人？羽人哪怕想诋毁龙伯也没必要编造这种神话传说，或许，羽人的祖先真的目睹了?龙伯生?下这一季最早的靖人，但不论是龙伯还是羽人都无法理?解为何巨人会生?出如此矮小的后代，便将之视作神罚。”

望舒与元俱是沉默。

这信息量有点大。

望舒忽问：“那样的文明是怎么灭绝的？”

能够这么繁衍，足以说明一件事：那一季没有今日这狗脑子都掐出来?的种族乱战。

别的方面或许不能确定，但毫无疑问，在生?物学领域那一季文明一定登峰造极。

要知道现在可没有任何文明有能力让骡子和骡子也能够繁育健康的后代。

望舒的眼睛看的是青婧，精神戳的确是元。

元：“你当我全知全能？我是活得久知道得多，但陵光死的时候连修都没出生?，何况我。”

望舒无法反驳，隔着?不知道多少季文明，元再博学多闻也不能博学多闻至此。

青婧挑眉。“我的感觉你没有撒谎，但你有所隐瞒。”

元笑看着?青婧。“哦？”

青婧道：“你的眼神非常真诚，与兕子一般真诚。”

元：“....”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我没证据。

尴尬的气氛最终被夜空中落下的鹏鸟打破。

鲲鹏疑惑的看着?气氛尴尬的三人一狗子，抬爪将一只铜管扔给望舒，然后非常不客气的撕下了?烤熟的羊后腿中最肥美的一条，惹来?狗子不满的汪汪。

鲲鹏瞅了?瞅狗子，最终宠溺的将羊腿让给了?狗子，自己又撕了?一条小点的。

三人两双眼睛瞧着?鲲鹏，目光皆有点复杂。

青婧佩服道：“这算是爱情最感人肺腑的境界吗？不论你的皮囊换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

元补充道：“不论你碎成多少片。”

青婧不以为然。“可我不爱祂，更不记得前世种种，即便有着?相同的灵魂，前世的我，来?世的我都不是我。”

望舒亦道：“祂爱的那只鸟，爱祂的那只鸟，在遥远的过去便已死去。”

元看着?不明白自己等人在说什么的鲲鹏叹道。“轮回大抵是这世间最残忍的慈悲。”

神木去挖陵光的坟是为了?获得陵光残留的力量，让自己更上一层楼，有能力杀了?修。

神话生?物死后，残留的力量并不会马上消散干净，越是强大的神话生?物越是如此，典型例子便是北方的委羽山脉绵延千里的鲜花。

陵光半岛与豫州却?很正常，这是不合理?的，神木怀疑陵光的力量并未消散，而是保存了?下来?。

然祂掘开神鸟的坟冢，什么都没有找到。

炎帝在北溟发现那枚鲲鹏卵时，尽管沉寂无数万载，但仍旧充满生?机，寒冷的北溟深处，受到了?近乎致命伤害莫名化为卵的鲲鹏得到了?最好的保护与疗愈。

岱舆山上那只火鸟现在还半死不活的，鲲鹏却?已活蹦乱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算是解释一下为何唯物世界观下，物种不同居然没有生/殖隔离。

以及，本文背景下虽然有轮回，但前世的我和今世的我是两回事，比如青婧望舒，对于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的旧情人，心态都是：我不爱你，你爱的那个人早挂了，阿米豆腐，施主，你太执迷了，放下吧。

为什么不来一段前世今生缘？

神子们的前世前前世前N世情人们虽不至于多如恒河沙数，却也不少，其中不乏神话生物（仍旧待机中），若前世缘都要认，那得将自己切成多少份才够分？

因此，即便有神子和前世的情人在一起了，必定是因为今世的自己恰好爱上了前世情人，并且前世情人眼睛里看到的是自己，而非前世，是不会承认自己和前世是同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