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白1120年的秋季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对于辛国而言。
先是代君病重,他的两名继承人于都城带着各自的支持者相杀,死了一大堆贵族,最终却同归于尽。
这下好了,谁也不?用站队了。
两个继承人全死了,代君也快死了,只剩下辛侯这一个选择。
不?用做选择,不?可谓不?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怪。
辛侯才到边境,代君却病愈了。
所有想站辛侯的,摇摆的,被代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屠杀殆尽。
至此,正常发展应当是辛侯回到自己的直属封地后点齐兵马与代君大战,双方的前期都是这么干的,代君将?所有忠于自己的贵族及其兵马给征集了起来,辛筝也将?封地的兵马给召集了起来,然后....辛氏有毒。
代君在干掉所有异议后宴请忠于自己的贵族们,宴饮上毒杀了所有与宴者。
如此豪迈残酷的血腥宴会堪称帝国有史以来第一遭,震惊了整个元洲。
辛筝也没想到辛鹿能如此有效率,如此丧心病狂,纵是如此,也没耽搁她带兵回都城。
“干得好。”
一见面辛筝便对辛鹿称赞道:“你比伯兄更像我的兄弟。”
这称赞得....辛鹿一点都没有被人称赞的开心,怀疑辛筝在骂自己。“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你的孙子和?孙女孤不?能保证什么,在辛国这么多年,青婧对于人的医学理论你也知道,你儿子生孩子的年纪,孩子不?夭折都不合理。”辛筝道。“但辛驷还活着的那几个孩子都是成年后生的,孤能保证他们会衣食无?忧的长大,并且能够接受教育,当然,不?会是贵族的精英教育,孤没义务为他们提供那么好的教育。他们会进?官序,最终能学成什么样看他们自己,孤只能保证他们不犯法的前提下不?会流落街头。当然,犯了法也不?会饿着。”
犯罪者也是人,是人就不能浪费,监狱里所有的罪犯每天都要干很多的活,要人每天干大量的活自然不能让人饿着,不?然体力不?够影响干活。
某种意义上,牢底坐穿等于捧上铁饭碗。
“那两个会夭折吗?”辛鹿恍惚了下。
辛筝道:“不?绝对,但很难活。你又不?在意自己的血缘后代,何必摆出如此难过的表情?”
辛鹿闻言嘴唇翕动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辛筝继续道:“趁着你还没死,精神头也好,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干活。”
燃命丹的副作用虽然惊人,但优点和缺点同样惊人,精力无?极限意味着辛鹿的工作效率高,不?利用一下太浪费了。
辛鹿不可思异的看着辛筝。
辛筝理直气壮道:“不?帮我干活你剩下的时间能做什么打发时间?总不能每天睡觉消磨时间吧?那还不?如帮我干活呢,怎么都比睡觉有意义,你有话想说?”
辛鹿:“....”话都被你说完了,你让我还能说什么?
辛鹿想拒绝,但——
辛筝道:“我会给你丰厚的酬劳,可以留给后代,有我在,也不?用担心小儿抱金行走于市被人抢。”
辛鹿:“好。”
国君终于归国夺回权力,第一件事自然是封赏有功之臣与铲除异己。
但辛筝不?,她第一件事是稳定秩序,将?自己的官吏塞到辛国的每一个地方。
九家为邻,设邻长,邻长由氓庶自己投票决定,谁得票多谁就是邻长。
四邻为丘,设丘正,同样由氓庶自己投票,但只能从邻长里选。
四丘为里,设里正,还是由氓庶自己投票,但只能从丘正里选。
四里为乡,设乡正;四乡为县,设县正;五县设城,设城宰;五城设邑,设邑令。
其中乡正、里正、城宰、邑令皆由国府任命,并有官署与配套的大小官吏,想要担任,必须通过官考。
辛筝将?原本只在封地推行的官吏考试应用到了全国范围,当官不?问出身,都得考试,考过了就能做吏。
是的,做吏,从小吏做起,再慢慢往上升,起点低,但上限高,没通过官考最多做到里正就不?能再升了,通过了官考却能成为正式的官吏,享有官吏的补贴与福利。
辛筝很想让乡正以下的小吏也一起从通过官考的人里挑,但参加官考至少得识字,辛国的识字率虽然是帝国最高的,人手仍旧不够用,只能先这样,等以后人手够了再将?官考推到最基层。
至此,辛鹿觉得能理解,辛筝看分?封贵族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好不容易将?土地的控制权都给收回来,自然不会再交出去,但——
辛鹿看着手里关于官吏待遇的纸奇道:“官吏不能免税?”
辛筝点头。“官吏拥有权力,想要敛财太容易了,若是给予免税的权力等于允许大量的财富不?用交税,那都是钱,不?能忍。”
“你还没安插官吏便已经在提防他们吃公攒私了?”
“人性问题。”辛筝道。“贪婪是凡人与生俱来的天性,比起赌他们的自觉性,我更喜欢先定下规矩防着。”
“可你都免税了,官吏凭什么为人上人?”辛鹿问。
辛筝沉默了一瞬,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的官吏是做为统治者的官吏?”
辛鹿好奇的问:“那你想要的是怎样的?”
“官吏是民选出来,用自己的税钱做为酬劳雇佣为自己服务的人。”辛筝想了想,总结:“你可以理解为雇佣。”
辛鹿看辛筝的眼神古怪无比。“你在做梦吗?”
辛筝道:“人活着若没有梦,那多无?趣。”
“你可以任性,但你不?给人高人一等的权力,别人凭什么效忠你?”
“虽然不给特权,但别的东西我给得很足啊。”辛筝道。“薪水丰厚,结婚生子、养老、伙食、宅基地....各类补贴,从生到死我基本包了。”
辛鹿提醒:“但那些没有贵族的权力吸引人。”
“觉得没有吸引力可以辞官。”辛筝道。“我很讲道理。”
“人跑光了你要如何治理国家?”辛鹿只觉头疼无比,虽然他快死了,人死万事休,却也不?想死后看到辛筝将?辛国的基业给败个底朝天。
辛筝挑眉。“你以为我办官序强制义务教育是为了什么?”
辛鹿愣了下,旋即道:“就算你有恩于人,学文习武,谁不?想出人头地高人一等?”
辛筝笑?。“你怎会觉得生在辛氏的我会相信人性?我施恩于人从不?指望别人知恩图报,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当我决定施恩时,便已注定日后他们要十倍的回报我。”
辛鹿也觉得辛筝不?太可能对人性抱有期望,该背叛的不?该背叛的人统统都背叛了辛筝,这要还能对人性抱有期望,必定圣人再世,显而易见的,辛筝和?圣人不?沾边。“比如?”
“在辛国为官需先为吏,而要为吏需通过考试,不?问血统不?问出身,出了辛国,为吏也就罢了,为官,那是需要血统的。”辛筝道。“官序里出来的孩子们有几个有血统?”
辛鹿想想官序里的孩子都是什么出身,瞬间服气。“那要是别的国家做官也不?要血统呢?”
辛筝反问:“你当血统贵族是死人?”
辛鹿想了想辛国的血统贵族,嗯,真死人。
辛国历代国君杀贵族杀得相当凶,当然,贵族弑君也弑得相当凶,台面上被逼自尽的国君就不止一位。
到了辛归乡、他和?辛筝这里更是集大成了,每一次的权力更迭都是一场大屠杀。
但辛国这是稀有案例不?是常态,不?是随便哪个国族都跟辛氏公族一样头铁加凶残血腥。
“你要如何封赏有功之臣?”
“有能力者加官,能力不?足者进?爵、赏钱发荣誉奖章。”辛筝回答。
辛鹿想了想辛筝那改良版的跟养老保障没什么两样,唯独与贵族不沾边的爵位制度。“他们都盼着你封一片土地给他们。”
辛筝想也不?想的回答:“我好不容易收拾掉分?封制,不?可能再分?封。”
辛鹿问:“那军队哗变怎么办?”
辛筝语气森然的回答:“杀光。”
军队都造反了你靠什么去杀光军队?
若说这话的人不是辛筝,辛鹿必定是要怀疑她脑子出毛病了,但说话的辛筝,辛鹿就不?太确定了,便没马上嘲讽,打算过段时间看看辛筝怎么解决问题再决定要不?要嘲讽。
没两日辛鹿便庆幸自己没嘲讽,不?然前脚嘲讽后脚被打脸,太尴尬了。
辛国的贵族,不?论是新贵还是旧贵,只要是有封地的贵族氏族全都被辛鹿给收拾得够呛,但新贵也就罢了,新崛起的,根基不深,但旧贵族就不一样了,每一个氏族都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仅仅是干掉头领并不能解决问题,还得辛筝自己继续努力。
辛筝很努力。
来自北方矿山的矿奴在一个叫嗟的奴隶的组织下组成了一支临时军队一路南下将?辛国境内所有没跑的贵族氏族的族人都给抓了起来,然后带到了国都交给辛筝。
辛筝亲自接见了以嗟为首的矿奴军代表。
辛筝感慨道:“一别经年,嗟你长得有人样了。”
嗟也笑?道:“大君也长大了,草民等这一日已等了太多年。”
都要以为有生之年等不?到了,未曾想,神祇终究还是眷顾于他,终于还是等到了。
辛筝兑现了自己多年前对矿奴的承诺,不?再为奴——全国废奴。
一笔足以安居的钱,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这点酬劳太少,辛筝又添了一项:赐予矿奴的每一名成员良家子的社会福利,不?用服两年劳役,若已战死,那么这份赏赐便延续给阵亡者的第一个孩子。
说完了赏赐,辛筝问嗟:“你们挖了这么多年的矿,也不?会做别的,有没有想过继续挖矿?”
嗟看辛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信错人了吗?
察觉到嗟的眼神变化,辛筝赶紧补充道:“不?是白干,我会给你们发工钱,只会比军队的薪俸差一点,但一定比九成的人厚,你们每天都能吃肉,至少半斤。我会立法,在法律里加入必须保障你们工作环境应有的安全设施的条文,还有,如果发生矿难死了人,我也会赔偿死者的家属一大笔钱。”
嗟怔了下。“大君要将?这些立法?”
虽然一直都在矿山生活,但辛筝在执行辛律有多读作强迫症写作丧心病狂他还是听闻过的,一旦立法便意味着这些东西一定会被推行到底,挡者杀无?赦。
辛筝点头。“我都废奴了,不?可能出尔反尔再用矿奴,但矿还是要挖的,挖矿的风险很高也是事实,总要给点东西换别人肯干这份风险高的工作。”
嗟与一起来的矿奴俱心动了,嗟很想答应下来,但矿奴军不?是他个人的军队,他不?能代表所有人做决定,只能道:“这是大事,草民不?能自己一个人做主,需得回去与兄弟们商量。”
辛筝摆手。“无?妨,辛律每隔半年增改一次,下次增改还有两个月,你们有两个月的时间考虑。”
送走了嗟,辛筝道:“对功臣们的封赏可以颁布了。”
辛鹿好奇的问:“我大概知道军队哗变你打算如何镇压了,但矿奴也哗变呢?毕竟封地很吸引人。”
“一个人在一无?所有时,祈求的东西是很少很卑微的,只有在得到了想要的后胃口才会一点一点增加。”辛筝道。“他们是奴隶,一无?所有,也因为什么都没有,想要的便很少,胃口一时半会还不?会涨不到做人上人,现在只希望能够做人。而且分?封也不?可能个个都封,真闹起来,哪怕成功了,最终受益的也只是少数的几个人,大部分人连原本会得到的好处也会失去。”
辛鹿抬杠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还有山贼军。”辛筝道。“山贼军也造反的话,我也还有夷彭商队的护卫军,若全都哗变,我不?认为我做人能失败到那份上。”
辛鹿也知道辛筝不?可能倒霉到那份上,但能准备这么多后手辛筝也太清新脱俗了。
事实证明军队还是很识相的,不?管原本有没有要求分?封的心思,在辛筝的封赏下来时都相当感恩戴德,一个有意见的都没有。
搞定了封赏有功之臣,辛筝对异己们的处置也下来了。
杀了太可惜了,但留下来也不?放心,贵族氏族经营成百上千年,绝非狡兔三窟的境界,后手同样不会少,哪怕被刺客拜访已经是日常,辛筝也不?想给自己的护卫暗卫们增添工作量,大笔一挥,全都送去陵光半岛开荒。
在陵光半岛那种智慧生物属于稀有生物的地方还能搞出幺蛾子给她添乱,那她会很服气的把人接回来重用。
至此,辛国全境稳定,效率惊人,耗时半个月。
目睹了全程的辛鹿忽然觉得自己和?辛归乡死得不?冤,唯一死得冤的大概就是辛襄子了。舍弃嫡嗣选择私生子是因为觉得前者年纪太小守不?住权力,为此还丢掉了小命。
理论上,稳定了下就应该守成,好好过一段时间,暂时不折腾了,然而辛筝很快用行动证明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不?能套在她身上。
消停了没两日便开始了新的花样。
修路,她不是要修一两条路,而是要修很多条路,将?国中所有的邑、城、县都给连起来,邑必须有道路直通都城,城必须有道路直通邑,县必须有道路直通城,县以下也同样要修路,争取做到里通路。但前者靠征伐徭役和?国府掏钱雇工,后者就只能让官吏想办法鼓励氓庶农闲时修路,为了让官吏的积极性上来,辛筝将?修路给算进?了官吏的政绩考核里。
修水利,灌溉大部分田地,以及修水库蓄水,同样算政绩,不?同的是水库修哪里必须经过国君同意,修渠的话只要不?是大渠,对人力的耗费不会太过分?,地方官吏可以自己因地制宜。
不?论哪个都需要大量的劳役,不?算不?在辛国境内的,辛国如今的总人口约莫两百三十万,辛筝征伐徭役的的数量是二十三万。
新组的朝堂顿时炸成了一锅粥。
这征人标准完全是暴君标准。
对于臣子们委婉的劝谏,辛筝据理力争自己不?是暴君。
暴君才不?会在法律里规定必须给服徭役的人吃肉,至少两天吃一顿肉,分?量不能少于半斤,每旬接受三天的军事训练,军事训练期间每天一顿肉,粮食更是不论平时还是军事训练时都管饱。
每天让徭役者抽半个时辰阅读百工稼穑之书,书全都由官府提供。
莫说暴君了,便是仁君给徭役者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且辛律规定每个人年满十四岁后都要服两年徭役,然后才能享受到成年良家子的社会福利,并且允许参加官考、从军、从事教育行业。服役时间可以推迟,但最迟二十四岁,二十四岁还没去服役,相关部门上门抓人。
反正都是要服役的,让剩下的还没服役的人集中一次性去服役不是更方便?
服役的人可能不够?
辛筝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虞很认真的给她算了算这些年修路修水利征发的徭役,肯定不?够。
“那些被取缔的封地上的人口呢?”辛筝问。
虞愣了下。“您刚收回封地就要让人服两年徭役?”
虽然徭役肯定要服,但地盘刚收回来,跳过怀柔直奔老夫老妻状态真的好吗?
辛筝闻言思考了下,大抵也觉得不?太好,道:“既然这样,不?够的便花钱雇工,还有,两年徭役,改为三年,孤以后还要修很多东西,国库没多少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虞:“....”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