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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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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螭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他还不到二十岁……”话音未落,忽然意识到,这人什么时候死还真跟年龄没什么干系。

“是啊,他还不到二十岁……”李维脸色不好看,“可我妹妹比他还小两岁。”

薛螭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宽慰好友,只能默然。

“若早知……”李维抿唇把话咽了下去,但薛螭明白他想说什么。

若早知贾珠会死的这么早,他绝对会反对父亲把妹妹嫁给贾珠。

可这世上没有先知翁,李维也不可能事先预知。

“只是病重,或许能好起来也未可知,你别想太多了。”薛螭道。

李维苦笑,“若是能好,妹妹岂会写这样的信回来?”

“……”薛螭默然。

李维看着薛螭,忽然叹了口气,“你如今还在孝中,我原不该上门搅扰,只是我素日同你关系最好,你和贾珠又是表兄弟,我……也只是想来问问你知不知道此事。”

“珠表哥他们一家早就迁到了京城居住,这么多年来,只有五年前他曾回过金陵,童生试要在原籍应试,要不然我和珠表哥也是无缘得见。”薛螭回忆起几年前的旧事,皱起眉道,“说起来,当年珠表哥回乡应试,是住在咱家的,我瞧着没什么不足之症,怎么会突然就病重了呢?”

着实古怪。

李维叹道,“这人哪儿说得好,若是生了病,突然去了也是有的。”

这话让薛螭顿时没了声儿。

李维注意到薛螭的沉默,骤然想起,薛螭的父亲也是突然没的,顿时有些不自在,“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螭吸了口气,苦笑道,“我知你并非有意。”

“说起来,这大半年未见,你一直在家里守制读书?”李维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迅速转移话题。

薛螭也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不拆穿他,在他一旁坐下,道,“近日一直在盯着我弟弟读书。”

“你弟弟?”李维想起薛螭那个不长进的胞弟,不由嘴角一抽,“他没那个天分,你盯着他读书不是白费功夫吗?我记得当初薛老爷逼着他念书,还气走了好几个先生。”

薛螭道,“老爷常年不在家中,我妈对这个弟弟又十分溺爱,先生被气走在所难免,我却不是他从前那些教书的先生,受不得他调皮,我不管他学得怎样,总之必须读书,学不好就去跪祠堂。”

李维闻言咂舌,“学不好跪祠堂?这是不是过了?”

宗祠通常没有大事是不开的,薛螭这没事就叫弟弟去跪祠堂,过于凶残了些。

“我这个弟弟骄纵霸道惯了的,必须严加管教,跪祠堂也是他之前做错了事,我让他每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除此之外,就跟着我读书。”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兄长,何愁考不上状元呐。”李维揶揄道。

薛螭被他逗笑,“我弟弟这个资质,别说状元了,他这辈子能给我考个秀才回来,我就该感谢祖宗保佑了。”

李维却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道,“你还想你弟弟给你考个秀才回来?”

“咱家原也是书香继世之家,不求他能考个状元回来,考个秀才总可以吧?”薛螭道。

李维咂咂嘴,“你觉得你弟弟能考中?”

“我教了他快半年,多少也是有些长进的,应该是能考中的。”薛螭想了想道,“童生试又没有很难,若是考不出来,哼。”

“……”李维摇头,心里同情薛蟠,遇到这么个天才的哥哥,真是太令人绝望了。

童生试不难吗?

只能说对于薛螭来说不难。

对于薛蟠这种学渣来说,比登天还难。

李维也是考过童生试的,虽说他考过了,但也清楚童生试的难度不低。

这世上有不少人,考秀才考到满头白发还没考过的都有。

薛蟠的名字不如他哥哥响亮,没到金陵人人皆知的地步,但他气走了五个教书先生的事,金陵名宦之族,没有不知道的。

李维也感叹过,薛家兄妹三个,大哥是天才,妹妹是天才,薛蟠夹在中间,却是个蠢材。

如今天才哥哥盼着蠢材弟弟考秀才,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你弟弟知道你要他考秀才吗?”李维问道。

薛螭道,“当然,我要求他在十年内考个秀才回来,这很难吗?”

“……”李维无语的看着薛螭,“你是不是太高看你弟弟了?”

薛蟠今年才十岁,十年内考中秀才,也就是说要在及冠之前考中秀才。许多颇有才名的书生都未必能做到在及冠之前考中秀才,薛螭拿这样高的标准要求薛蟠,有点太离谱吧?

薛螭摇摇头,“是你们不了解我弟弟,你们只知道他气走了五个教书先生,便当他是蠢材,实际上他只是不爱读书而已,脑子并不笨,考个秀才回来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还有我教他,他若是考不回来,呵……”

李维表情一僵,心下叹气,看样子薛螭是打定了主意要薛蟠在及冠之前考个秀才回来。

“你从前可没要求你弟弟考什么秀才,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李维好奇道。

薛螭沉默了一会儿,叹道,“这是我们薛家的家事,倒不方便同你说。”

薛家内部的争斗,薛螭不会对外人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他同李维关系好是一回事,自己的恩恩怨怨,却不好说出去。

即便李维不会对外宣扬,薛螭也不会提。

李维也出身大家,闻言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反正大家族里,总有那么些腌臜事。

“对了,前些日子甄琰娶妻在你家门口停下来的事儿,已经传遍整个金陵了。”李维忽然道。

薛螭挑眉,“外头怎么说?”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瞧不起甄琰这样的做派,不过也有些人说你……没用。”李维这话说得是很委婉了。

薛螭低笑了两声,“我如今还在孝中,总不能开门出去跟他打一架吧?那反倒叫人看笑话。”

“我自然知道这个理儿,只不过听到那起子人嚼舌根,心里还是会不舒服。”李维皱眉道。

薛螭倒了杯茶给李维,“不必气恼,我们和甄琰不是一样的人。”

他原本就已经把甄琰远远甩在身后,日后甄琰只会被他甩得越来越远,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对这样一个小人物,薛螭连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欠奉。

“我有什么好气恼的?我听说甄琰刚娶妻,不到半个月就把顾姑娘身边一个美貌丫鬟个睡了,还给提了姨娘,半点没给顾姑娘留面子。”

薛螭闻言微愕,“他费尽心思的把顾姑娘娶回去,就是这么糟践的?”

“你难不成还以为他对顾姑娘是真心喜欢?”李维眼神古怪的道。

当然不是。

薛螭摇头道,“我知道他只是因为顾姑娘是我的未婚妻,才非要抢过去。只是……他才刚把人娶回去,新婚燕尔的就做出这种事,难道不怕顾家有意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维摇摇头笑道,“我问你,若你是顾姑娘,你有一个才貌双全的未婚夫,而你爹非要把你嫁给一个样样不如你的草包,你心里舒服吗?”

薛螭心中微动,看着李维不说话。

李维知道他已经听明白了,“我就明说吧,这位顾姑娘爱慕的是你,可她爹非毁了婚约,把她嫁给她不喜欢的甄琰,你可以想象新婚之夜是何等糟糕。”

薛螭闻言,差点没笑出来。

甄琰抢走了他未婚妻,得意极了,还在他府门前招摇,结果他把人娶了回去,妻子心中爱慕的人却是他的死对头。

这不就跟喝汤的时候,发现汤里面飘着一只苍蝇一样膈应吗?

“听说顾姑娘新婚之夜不肯和甄琰圆房,甄琰气得打了顾姑娘一巴掌,夜里跟他娘给的通房睡去了,半个月之后,顾姑娘还是不理他,他就把顾姑娘身边的丫鬟给睡了,还提了姨娘。”李维喝了口茶润嗓子,“总而言之,这事儿是顾姑娘有错在先,顾家是不会管的。”

薛螭虽然对顾姑娘没有感情,但听闻她落得这个下场,也有些不是滋味。

若非她曾同他有过婚约,也不至于被甄琰这个神经病给盯上。

也不知甄家许了顾老爷什么好处,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都不顾了。

“顾家最近如何?”薛螭问道。

李维闻言,觉得奇怪,“你只是在家教弟弟读书,又非与世隔绝,怎么外头的事儿,你好似半点都不知道?”

“与顾家解了婚约之后,我便叫下人不要在我面前提顾家和甄家的事。”薛螭解释道。

“那就难怪了,”李维想了想,道,“我听老爷说,顾老爷要被调任京城去了,具体什么官职还不清楚。”

闻言,薛螭没有再问。

他就说顾老爷为什么会牺牲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也要把女儿嫁给甄琰这个草包。

原来甄家许了他高升。

李维没有在薛府久待,又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薛螭回到书房,薛蟠正缠着青鹤要休息一会儿。

“字都练完了?”

冷不丁听到大哥的声音,薛蟠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的去找笔。

还是青鹤将笔递到他面前,薛蟠连忙接过,低头练字,至于薛螭问的话,他当做没有听到。

薛螭让青鹤出去,然后盯着薛蟠,道,“一刻不盯着你,就想偷懒。”

“大哥,我手好酸。”薛蟠哭丧着脸道。

薛螭道,“练字可没有捷径,不练怎么写好字?继续练。”

薛蟠素知他兄长说一不二,也不敢争辩,吸了口气,认命的练字。

写了半张,停下来,“大哥,李二爷找你做什么啊?”

“跟你没关系。”

薛蟠吃了瘪也不在意,“是不是跟甄家有关?”

“不是。”

薛蟠不信,“肯定是。”

“他是来告诉我,珠表哥病重,快要不行了。”薛螭见他注意力完全被引走,便干脆把贾珠病重的事儿告诉了他,“好了,练字。”

“珠表哥?姨妈家的珠表哥?”薛蟠吃惊道,“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好不了了。”薛螭同贾珠也并不熟,印象中,这位表哥温和有礼,接人待物进退有度,颇有大家公子的风范。

薛蟠还想说什么,却见薛螭瞪着他,悻悻的闭嘴练字。

贾珠当初来金陵应试的时候,薛蟠才四五岁,如今五年过去,薛蟠还记得贾珠就不错了,又怎么会这么关心?

几次追问,不过是想偷懒罢了。

晚间,薛螭原想把李维告诉他的事同薛王氏说,但想起薛王氏近日刚走出丧夫之痛,便暂且压下不提,说不定过些日子,贾珠又好了呢?

过了数日,端午将至,从京城来了一封信。

薛王氏收到信之后,便哭了一场。

薛螭听说后,顾不得盯着薛蟠读书,匆匆赶去了如意堂,薛蟠也跟着来了。

到了如意堂,就见宝钗在劝薛王氏。

薛螭上前来搂着薛王氏,一边问宝钗,“出什么事了?”

“京城来信,姨妈家的珠表哥……没了。”宝钗说着,想起早逝的父亲,眼眶又红了。

薛螭闻言一怔,他原想着,就算病重,贾珠毕竟年轻,或许还能拖些时日,谁想到,这还不到一个月,就收到了贾珠病逝的消息。

信送到金陵,路上也需要时间,贾珠去的,怕是更早。

薛王氏哭道,“我这个妹妹,统共就三个儿女,还没享儿孙的福,这个最争气的长子就没了,我们姐妹一个丧夫,一个丧子,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啊……”

薛螭心知母亲又想起了亡夫,心里也很不好受,“妈别哭,我和弟弟妹妹都陪着你呢。”

因着这封京城来的信,薛王氏又被勾起了伤心事,数日都没什么精神,薛螭也很担心薛王氏的状态,好在过了月余,薛王氏的情绪就开始慢慢好转。

怕薛王氏总是被勾起伤心事,薛螭便告诫府中的下人,往后若再有信,先拿来给他看,不要送到太太手里。

夏去秋来,转眼就到了薛螭的生辰。

十月二十二是薛螭的生辰,今年是薛螭十八岁的生日。

因不是整生日,又逢孝期,还是家里几个人吃了一顿便饭。

晚间回到屋里,薛螭屏退了下人,独自站在窗前,怅然的看着夜空。

转眼,他都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