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除了那些歌姬舞女外,并无其他贵女,贤王第一反应是他难道看上了哪个身份卑贱的艺伎。岂料燕今宵却说出这番话来,萧驰震惊得舌头在喉间来回捋了多次,道:“莫要胡闹,徐兄可不是你能随意乱来的。”
燕今宵却不管萧驰,他乐呵极了:“表哥啊,我早都说了我喜欢男色的了,这话我到皇帝舅舅面前也说过了的,你就不用这般惊讶了。今儿个那些姑娘们确实不适合我,不过阿舒却是我喜欢的,我感谢你将他带到我面前来,这份人情,算我欠了你咯。”
说罢,也不管萧驰的神色,燕今宵径直攥住徐连策的手腕,就要将他带下船去。
萧驰觉得眼前这一幕发生得有些神奇,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去拦住燕今宵的去路:“今宵,不能走。你……”
便就这时,一直沉默的徐连策淡淡的开口了:“他不喜欢,便就不要勉强了。”
贤王和燕今宵齐刷刷转过来看他。
徐连策淡声道:“今宵才过弱冠之年,娶亲之事不急于一时,相信皇上也不会舍得让今宵强扭个瓜回去不是?”
贤王震惊:“徐兄,你这是什么话?今宵他如此混账无礼,你真应该好好教育他,怎能……”
徐连策不在意道:“他还是个孩子,无妨。”
贤王被噎得后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徐连策反客为主,动了动手腕,也不见他怎么样,就将燕今宵的手腕箍在手心里,对贤王轻轻地颔首告辞,随后头也不回地下了画舫,扬长而去。
才下了画舫,徐连策便松开了燕今宵的手,燕今宵回头看一眼还站在画舫边上沉脸的贤王,十分嚣张顽劣地朝他挤眉弄眼做鬼脸,这才得意地追上徐连策的步子。
“阿舒,你刚刚可太强悍了,两句话就把贤王那伪君子噎了个狗吃屎,实在太解气了。”
燕今宵说这话的时候简直眉飞色舞得快要上天了。他原本就长得十分好看,这么一笑,嘴角都笑出了括弧来,一双漆黑至极的桃花眼里像是揉碎了星光般,带着一点点狡猾的红尘味,落入人心里。
他坏得明目张胆,却又莫名可爱。
徐连策轻笑:“你开心就好。”
“只是你为了我,这么不给贤王面子,贤王那么个小心眼的伪君子,以后怕是要找你麻烦。”燕今宵乐了没多久,就开始忧心忡忡。
徐连策侧眸看他,有一点惊讶。混不吝的东西到处惹是生非,连皇帝下令的相亲旨意他都敢阳奉阴违,竟会为他着想。
总算还有点良心。
徐连策顺着他的心意,卖惨道:“那怎么办?”
燕今宵转过脸来,半真半假道:“阿舒,我把你用金屋藏起来好不好?”
徐连策顺着他:“那你打算,把我藏到哪里。”
燕今宵差点咬了舌头:“你,你当真愿意,让我藏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燕今宵也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他觉得自己这是有一点故意撩人使坏的,可心底却又有一点全然压不住的悸动,这种悸动促得他心跳加快,惶惶然的就有了一点不安。
徐连策点头,声音很淡,还有一丝清浅的笑意:“嗯是啊……之前你不就说过,要养我的么?现在这不是正好,给你机会了。”
燕今宵心底那股子悸动彻底压不住了,不由自主地撇开脸,挠头道:“……这个么……我想想,我想一个让贤王找不到地方。”
燕今宵说大话不打草稿,张嘴就来,呈完了口舌之快,问题就来了:他能把人藏到哪里去?
阿舒这么好的一个人,寒酸的地方定不能住,出城就更不行了,若是阿舒出了城,自己就该见不着他了。所以这藏娇的地方得是汴京城内,可是汴京城内贤王也是无比熟稔的,他要是想搞事情,分分钟就能把人给找到。
燕今宵想得快秃噜皮了也没想到好的地方,徐连策看他好好的眉飞色舞的脸色慢慢地都纠结到了一起,想了想,替他分忧:“奉天楼的三东家,与我交情甚好,他在城东还有一个别院,不如我先住到他那别院里去?”
一听徐连策,燕今宵赶紧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不管什么地方,反正不能跟那徐老头扯上关系。”
徐连策:“……”
燕今宵嫌弃道:“这老头本来就受了我爹的命令回来管教我,我藏个娇还要藏到他手里去,那我将来,不得被他给拿捏得死死的?”
燕今宵嫌弃徐连策,但凡跟徐连策沾边儿的东西,他就下意识总想离得远远的。
他今天穿了一身特别素净的公子长衫,料子虽好,但却短了一截,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成语解说——捉襟见肘,再配上这一脸的苦大仇深,仿佛那徐连策真的欠了他什么似的。
徐连策觉得好笑,也不急着教他,慢慢地跟他讲道理:“徐连策是你爹的手下,贤王就算知道我住在徐家院子里,谅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
燕今宵足足在脑子里天人交战了半个时辰。
他承认,阿舒这番话是有道理的。阿舒住到徐连策家的房子里去,贤王定然不敢上门找麻烦。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徐连策受他爹所托要来管教他,他就浑身不舒服。
两人从秦淮河畔上游走到下游,都快走到护城河去了,燕今宵才不情不愿地松了点口风:“可是……我之前还卸了人家轮子……徐老头要是知道了,拿你出气怎么办?”
徐老头拿捏住阿舒,不就等于拿捏住他了吗?那不就等于他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找虐么?
不行,绝对不行。
那老徐头想虐他可以,但想虐阿舒肯定不行。
轮子之前可是他们俩一起卸掉的,但燕今宵这话说得,就好像是他一个人做的似的,倒是有那么点责任和担当的意思,徐连策问道:“你为何会担心,他会拿我出气?”
燕今宵道:“他打不过我呀,可不就得拿你撒气?”
徐连策:“……”
他有点跟不上燕今宵的脑回路,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能在苍云郡边境让整个达拉善草原闻之色变的杀神,怎么就会打不过一个,在京中横行霸道惹是生非的纨绔流氓。
徐连策憋着笑意问:“你怎知他打不过你?”
燕今宵撸起两边袖子给徐连策看,“他一个老头子,怎么可能打得过正当年的我?我不与他拼别的,单就我这臂力,他就肯定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