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很少?跟唐晓慕提起以往的事,今天正好说到谢贵妃是否自愿之时,她想到自己,就多说了两句。
见唐晓慕还为她难过着,太后笑着戳了戳唐晓慕的脑袋:“好啦,哀家这四十多年过得很?好,不用为哀家皱起眉头。现在还是想想你们的事吧。”
“要?不我去找曾经伺候谢贵妃的宫人打?探打探?”唐晓慕说。
太后摇头:“找不到的,谢贵妃死的时候,皇帝让他们殉葬去下面伺候她了。”
唐晓慕一阵恶寒。
本朝不兴活人殉葬,哪怕是皇帝驾崩,都没有规矩要求后妃殉葬,更不用说只是伺候的奴才。
可是皇帝却因为谢贵妃的死而殉了整个揽月楼的人。
太后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会?推测若是有朝一日皇帝比谢贵妃先走,以他那自私的性格,肯定会?把谢贵妃一起带走。
而这个时候季修睿如果已经被立为太子,按照这孩子的性格肯定会?保下母妃,谢贵妃才能躲过一劫。
当年的宫人无一幸免,即使有线索现在也查不到,唐晓慕失望地叹了口气,哪怕心中对揽月楼发憷也不得不走一趟。
不一会?儿章台殿就传来消息,皇帝看季修睿神色不好,也决定让他在宫中住一晚,明日再走。
揽月楼名字中虽然带一个“楼”字,但?是其实相当于一座小型宫殿。
季修睿在一楼西侧有一个自己单独的小院,与谢贵妃居住的正殿隔着两道院门。
唐晓慕对这里不熟,要?找线索的话,最好还是有季修睿带路。
很?快就是子时,宫门落钥,皇宫内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唐晓慕给季修睿喂了药,见他精神不错,将自己夜探揽月楼的计划说了。
季修睿也正有此意。
他喊来青竹守住他们居住的院子,自己则带着唐晓慕躲开守门的宫人,从小路绕到谢贵妃居住的正殿。
谢贵妃死后,至今皇帝仍旧思念她。
揽月楼不准熄灯,皇帝要?在章台殿一眼就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揽月楼,好似谢贵妃还活着的时候。
这给唐晓慕和季修睿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两人不用再额外掌灯,减少了被发现的危险。
依照季修睿对自己母妃的了解,重要?的物品谢贵妃都会保存在二楼的寝宫之内。
唐晓慕上次来并没有能进入寝宫,今日一见,发现奢靡二字都不足以形容殿中的奢华。
站在门口一眼望过去,双目所及之处的每一样物品,用料都极为珍贵。
纯金打?造的梳妆台、象牙雕刻的小花瓶,墙上挂着的是名人字画,屋内摆着的是古董花瓶。
甚至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沉香木打造的百子千孙图,上面还镶嵌着九颗夜明珠。
更不用提铺满整个寝宫的纯白小羊皮,以及摆满了整整两面墙的首饰盒。即使唐晓慕没打开这些首饰盒,也知道里面肯定都装满了谢贵妃的首饰,而这些首饰定然又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饶是唐晓慕从小在太后身边见惯了富贵,甫一见到这画面还是被惊了一下,忍不住悄悄跟季修睿感叹:“你母妃可真有钱。”顿了顿又补充,“你爹虽然小气又小心眼,但?是对你母妃是真的大方。”
季修睿对屋中摆设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地迈步进去。
看着他轻盈的脚步踩在纯白色的羊毛毯上,唐晓慕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进来前要?自己先脱鞋。
原来是怕他们在小羊皮上留下痕迹。
如今季修睿已经中毒,再来揽月楼肯定找不到毒-药。但?毒-药不见谢贵妃应该会有所?察觉,不知道是否会留下什么线索。
除此之外,两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是想看看谢贵妃到底是否自愿嫁给皇帝。
“我去翻首饰盒,你去看看有没有暗阁。”唐晓慕说。
季修睿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比在墙上,仔细查看里面有没有中空的地方。
首饰盒数量级多,如唐晓慕所?料,每一格里都装满了珍贵的首饰。
唐晓慕才找到一半,季修睿已经敲完了墙,正在谢贵妃的床边找暗阁。
蓦然,两人听到屋外传来声响。
“陛下您慢一些,当心台阶。哎哟,快扶着!”
皇帝来了!
唐晓慕与季修睿如临大敌,立马藏起自己来过的痕迹。
谢贵妃的寝宫位置非常尴尬,听动静皇帝已经在楼梯上,他们如果从正门出去势必会?撞见皇帝,但?如果从二楼的窗户离开,则会?被楼下的守卫发现。
除了扫洒的宫人,皇帝平时不让任何人进入揽月楼。即使是季修睿,也只有给谢贵妃上香的时候能过来。
哪怕之前季修睿昏迷着的,也没能进入揽月楼的正殿,只去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要?是让皇帝发现他们俩半夜三更在谢贵妃的寝宫中,定然大怒,并怀疑两人的动机。
好不容易才让皇帝不再因为他们私自去漠北的事发怒,短期内绝对不能再惹到皇帝。
两人四下张望,寝宫中东西虽然多,但?能藏人的地方却很少?。
唐晓慕紧张地指了指床底,季修睿摇头。
屋外响起脚步声,眼看皇帝已经走到门口,季修睿拉起唐晓慕往床对面的窗口走去。
唐晓慕以为他是要跳窗离开,谁知季修睿拉着唐晓慕藏到束起的帷幔之中。
灿烂的红绸裹住两人的身影,皇帝进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照常和以往一样,直接躺到屋内的床上。
他偶尔也会?来揽月楼独自住一晚,季修睿两人不幸正好遇上。
所?有人都说皇帝对谢贵妃情根深种,甚至季修睿一度也这么觉得。
可裴霜说的那些话像是一根针扎在季修睿心里,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屋内传来皇帝沉重的叹息声,那个素来阴鸷的帝王,在这一刻露出了苍老。
唐晓慕与季修睿藏在帏幔中一动不敢动。
揽月楼正殿的房顶比别处高?些,屋子也比其余宫殿更宽敞。因此屋内所?用的帷幔非常宽大,而且还在帷幔顶端采用了木质的滑轮,可以左右滑动。
但?即使是这样,被竖起来之后帷幔的中间也很?小。
唐晓慕与季修睿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保持帷幔的原样。
唐晓慕的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与季修睿脚尖抵着脚尖,她的脸贴在季修睿的胸口,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时胸膛起伏的微小变化。
季修睿为了尽可能不暴露,双手紧紧抱在唐晓慕身后,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皇帝睡着后,他们就能离开。
忽然皇帝笑了一声:“阿漾,我们的孩子出息了。”
他唤的是谢贵妃的闺名。
虽然是夸赞之语,唐晓慕隐隐听出几分嘲讽的意味。
她还想再听下去,皇帝却没再说,而是吩咐人送酒菜进来。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唐晓慕着急地去看季修睿。
季修睿脸色难看。
外面很快传来摆酒菜的声音,皇帝坐在小几前对影独酌,时不时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感叹。
唐晓慕唾弃他不好好利用这样的机会回忆他与谢贵妃的过往,要?不然的话,她和季修睿也能多偷听点当年的事。
可是等了好久,皇帝就是喝酒喟叹,有意义的话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唐晓慕对他相当失望,同时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酸。
季修睿将她藏入绸缎中的动作非常迅速,唐晓慕的手先前没地方放,只能高高?举起。
如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她的手有点举不动了。
可帷幔里就这么点地方,如果她想把手放下,势必会?从里面将帷幔推出异样的形状,引得皇帝察觉。
可她实在是不想再举着了,手真的好酸。
唐晓慕的眼神不自然落在季修睿的肩膀上。
她把手在这里搭一下不要?紧吧?
唐晓慕见季修睿蹙眉望着皇帝所?在的方向,应该是全神贯注思地在考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境。
唐晓慕趁着他不注意,悄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纤柔的小手落在肩头,如羽毛般轻盈,却像是戳动了季修睿的心。
他错愕地回头。
唐晓慕见被发现,心虚地抬起手。可她的手刚抬起,季修睿便蹙起眉头。
不知怎么了,唐晓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立马又把手放了回去。
望着她忐忑紧张的小眼神,季修睿紧绷的唇稍稍勾起。
被他这样看着,唐晓慕莫名就红了脸。
烛火透过厚重的绸缎照亮两人的脸庞,狭小的空间中,艳丽的红绸映得这一方天地都带着一层喜庆的红色。
唐晓慕心想还好是这样,要?不然季修睿就该发现她脸红了。
她不敢去看季修睿,低下头去。
季修睿的心间同时松一口气,庆幸唐晓慕没发现自己的紧张。
皇帝独自一人喝了不少?酒,一直到贴身伺候的太监进来提醒:“陛下,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皇帝苦笑:“阿漾不在了,现在连个陪朕喝酒的人都没有。”
听起来两人关系还不错?
唐晓慕抬头去看季修睿,这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显然对此并不奇怪。
“贵妃娘娘若在,也会?劝您少喝些的。”太监尖着嗓子说。
皇帝笑着摇头:“她不会?,她只会自己先去歇息。”酒杯似乎被碰倒了,皇帝也不甚在意,扶着太监的手起身,朝前走去。
听着脚步声不断靠近,唐晓慕的心紧张地提起。
皇帝越过两人藏身的地方,走到靠墙的首饰盒前,怔怔地望着:“后宫中所有女人的首饰加起来都没她多,你说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太监不敢答话,低头不语。
皇帝也并非要?他回答,只是想抒发心中郁结,“朕从前以为睿儿不像她那么倔,谁知母子两人一个脾气。朕对她不好吗?她要什么给什么,她怎么舍得丢下朕去死?”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大料的唐晓慕面露失望。
皇帝喝多了酒,脚步逐渐有些不稳,走路时忽地一个踉跄朝他们藏身的地方倒去。
红绸挡住了双边视线,季修睿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道轻微的力度,立马抱起唐晓慕的身子,往里藏得更深。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唐晓慕差点发出惊呼声,还好忍住。
她被季修睿整个抱起,双脚离地,后背被季修睿的双臂环住,紧紧贴在墙上。
两人脸颊相贴,同时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火热,也不知道是自己害羞,还是对方脸热。
皇帝仍旧在絮叨往事,唐晓慕想示意季修睿放下自己,却没想到头刚一动,季修睿也正好看向她。
两人的唇贴在一起。
季修睿愣了片刻,没有松开她,忐忑地吻住她。
唐晓慕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