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唐晓慕所说,灶火很快就把湿透的衣服烤干。周太医到的时候,季修睿已经结束药浴,有气无力地倚在床头。
诊过脉,周太医神色担忧:“殿下……您不该骑马……”
季修睿横了他一眼,周太医不情愿地把其余话咽下去,拧眉道,“您现在至少得静养一个月,期间最好都别起来走动。”
“你想闷死本王么?”季修睿问。
周太医心想从前请您出去走走,您都不愿意,怎么现在就嫌闷了?
周太医不敢说,只能苦口婆心劝他:“您体内的?毒素早就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如今的?药只能延缓您的心脏衰败。”
周太医有些?不忍说出实情,但又怕季修睿不惜命,叹息道,“您现在的身子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住,您千万要爱惜。”
季修睿早就听腻了他这些?话语,闭上眼没有言语。
早晚都要死,他的?命,他爱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周太医知道他不想听,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又给季修睿开了张新的药方。
他即将出门时,季修睿忽然吩咐:“不用告诉王妃。”
周太医应声退下?。
唐晓慕刚刚被季修睿打发去厨房看看?午膳吃什么,如今见周太医出来,忙上前询问:“殿下的?身子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四周都是侍卫,周太医只能挑最重要的?叮嘱,“殿下需要静养一个月。”
唐晓慕点点头,再问不出其他的?信息,端着肉粥进屋:“殿下,吃东西吧。”
季修睿倚在床头,手刚想抬起,又给忍住了。
唐晓慕疑惑道:“没力气吗?”
季修睿迟疑地悄悄“嗯”了一下?。
唐晓慕没有多想,端了碗在床边坐下?:“那我喂你吧。这肉粥可能没厨子做的?好吃,你先将?就一下?。咱们今晚在这里休息,明日等你身子好些就回府。”
季修睿只听进去了那句“我喂你”,压着?眸底的?光芒,吃完了一整碗粥。
比厨子做得还?好吃。
晚些?时候,秋梨带着?府里的?被褥和换洗衣服过来了。
唐晓慕扶着季修睿起身,铃兰麻利地把床上的?被褥换成自家的?,抱着原来的被褥出去。
瞧着秋梨把唐晓慕房里用的脸盆、毛巾等物全部都搬了过来,唐晓慕不得不夸一句这丫头心细如发。
除了房子小一些?,她仿佛还?和季修睿住在家里。
这间民居是侍卫用二十两租下?来的,主人拿了银子后,欢天喜地地搬去了村尾的亲戚家,将?整个院子都让给了他们。
唐晓慕与季修睿睡在主卧,秋梨、铃兰睡在外间,青竹和侍卫们轮班,一半人休息,一半人守夜。
他们在院内生了篝火,无论是说话还?是行走都很轻,生怕打扰到屋内的?季修睿。
唐晓慕累了一天,晚间感觉肚子有些?凉凉的?,隐隐作痛,怀疑可能是受寒了。
她不想再病倒,早早钻进被窝中。
自家的?棉被让唐晓慕感到安心,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季修睿病发给吓到了,唐晓慕觉得比平时还要累。
她合上眼,在睡意的驱使下?,进入沉眠。
……
或许人的?身体状况果真与心情有关,季修睿平素怎么也睡不够,今晚睡到凌晨时分,便迷迷糊糊醒来。
他隐约觉得腿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心中感到奇怪,强迫自己睁开眼。
与在家中时一样,唐晓慕钻进了他怀中。但令季修睿意外的?是,唐晓慕的?身子不像以往那样温暖,反而?跟他一样冰冰凉凉。
唐晓慕一贯睡得沉,这次却不太踏实,发出浅浅的?呓语,像是有些?难受。
季修睿担心她和上次一样发烧,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前额与她的?身子一样冰凉,没有发烧,却让季修睿觉得不安。
正在这时,季修睿先前感觉到湿意的腿上蓦然被一阵温热的液体淌过。
那是唐晓慕夹着他腿的地方。
意识到这件事,季修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唐晓慕尿床了?
季修睿赶忙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丢出脑海,推测会不会是别的情况。
可他实在是想不出。
这个认知让季修睿太过惊骇,以致于他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唐晓慕。
这丫头要是知道自己尿床,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他身上的?狼藉能趁着?她醒来前弄干净,可她自己身上肯定也有痕迹,这可瞒不过她。
季修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等天亮就自己干了?
干了还?会不会有痕迹?
他要是假装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能让唐晓慕的?心里好受一点?
季修睿脑海中思?绪万千,上次这么动脑子,还?是他将?左相拉下?马的时候。
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在不惊动唐晓慕的?情况下,帮她完美遮掩这事。
怎么就尿床了呢?
她是十七岁,不是七岁啊。
季修睿想不明白,总觉得有点违和。
可腿上的?湿漉与黏稠清晰地提醒他这不是错觉。
季修睿绝望地捂脸,觉得自己明天还?是继续装睡比较好,免得唐晓慕醒来后尴尬。
蓦然,他听到怀中的人发出一声极为委屈的?嘤咛声。
借着?屋外篝火的火光,季修睿看到唐晓慕眉头紧蹙,像是非常难受。
“怎么了?”季修睿试探性地轻声问。
唐晓慕本就睡得不踏实,被这么一问,迷迷糊糊醒来,带着鼻音说:“好痛……”
季修睿紧张起来:“哪里痛?”
唐晓慕的?意识渐渐清醒,她从来没这么疼过,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抱着季修睿,下?意识蜷缩起身子,捂着?小腹,几乎是哭喊一般低声喊出来:“肚子好痛……”
晚饭的食材是从唐家带来的,也是自己人做的?,照理来说不会有问题。
但季修睿不敢放松,冲屋外吩咐:“宣太医!”
守在屋外的?青竹连忙应声。
季修睿点亮床头的蜡烛,低头抱起唐晓慕,声音下意识地温柔了许多:“痛得厉害吗?”
唐晓慕点点头,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疼痛,就好像有把刀在肚子里反复翻搅,好似要将?她整个小腹都剥掉。
而?且,她还有种想嗯嗯的感觉。
一想到这儿,她便有些?忍不住,推开季修睿想要下?床如厕。
谁知一掀开被子,她傻了眼,自己雪白的亵裤上居然沾了一大片血迹。
不止如此,被褥上,甚至是季修睿的亵裤上都是红黑色的血迹。
唐晓慕脸色发白。
季修睿神色凌冽:“你受伤了?”
唐晓慕摇摇头,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是月事来了。
她的月事原本很规律,但入狱后,或许是因为太过担忧父兄的?安危与气愤皇帝的?武断,那个月的?月事直接没来。
后来嫁入王府,她忙着?给父兄洗刷冤屈,一心想救出祖母等,月事没来,她也没想起这事。
今儿个晚上不知怎么就来了。
而?且还?弄脏了季修睿的裤子。
血很多,甚至有些?都已经结块,变成黑色的血块。
季修睿的亵裤大腿上新增的?一片黑红,几乎已经湿透,肯定透到了里面,沾在肌肤上了。
唐晓慕羞愧极了,着?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来了……”
季修睿不解:“这么多血怎么会没受伤?”
“就是……是……”唐晓慕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季修睿忽然明白过来:“月事?”
唐晓慕红着脸点头。
“那肚子痛也是?”季修睿问。
唐晓慕不知道是不是,她以前来月事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这时屋外传来周太医焦急的声音:“殿下怎么了?”
见唐晓慕不是受伤,季修睿放下心来,对门口道:“本王没事,送些?热水进来。”
铃兰应声。
周太医不放心地问:“那您找微臣过来是……”
“你先坐会儿,一会儿找你。”季修睿用被子将?唐晓慕裹好,低声嘱咐,“别受寒。”
唐晓慕的?脸色难看极了,都不敢去看?季修睿,声音细若蚊呐,愧疚又尴尬:“我把你裤子弄脏了……”
“脏了就洗。”季修睿不以为意。
“可是血好难洗的?……”唐晓慕还?担心他嫌弃,这毕竟是月事血,很多人都避如蛇蝎。
“洗不掉就换一条,不是多大点事。我去给你拿换洗衣物。”季修睿起身走向靠墙的?衣架,上面有秋梨给他们带来的衣衫。
比起换洗衣物,唐晓慕想起个更严重的?事,她没有月事带。
这可怎么办……
她烦躁地把脸埋肚子里。
铃兰敲门进来,送了一大盆热水。看?到唐晓慕求助的眼神,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来了……”唐晓慕带着厚重的?鼻音,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我没有那个……”
季修睿在旁边,她连“月事带”三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铃兰实在是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季修睿第一次发现唐晓慕原来还有这么腼腆的?一面,对铃兰道:“她月事来了。吩咐厨房去煮碗红糖姜茶,再泡个汤婆子。”
铃兰瞬间明白过来,应声离去。
季修睿给她递来毛巾,冲唐晓慕道:“先洗洗吧,不然难受。”
唐晓慕的?小脸瞬间像是煮熟的?螃蟹,通红通红。
为什么季修睿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月事这么了解?
还?知道要泡红糖姜茶和汤婆子?
她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