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睿冰凉的身躯将她包裹,唐晓慕懵了。
她慌忙想要起身,手腕却仍旧被他握着,手忙脚乱之下,再次跌坐在浴桶中?,与季修睿的身躯撞在一起。
两次声响都不?小,守在门外的青竹担忧地问:“王妃怎么?了?王爷还好吗?”
“没事。”唐晓慕心虚地应声,低声对季修睿说,“你快松开我。”
季修睿迷离的意识在唐晓慕第二次起身时?便?清醒了,可他没法跟唐晓慕解释,只能将错就错,用更加沙哑的声音轻轻吐出一个字:“冷……”
唐晓慕一怔。
这水温对她来说已经?算得上烫了,季修睿怎么?还说冷?
“那我再去?让侍卫给你烧点热水?”唐晓慕说。
季修睿闭上眼不?再出声。
唐晓慕没得到回应,疑惑又担忧地抬起身子去?看他:“殿下?”
季修睿双眼紧闭,似是?又陷入了昏迷。只是?双手仍旧环在她腰间,没有松手的意思。
唐晓慕喊了几次都没成功,想要起身,却又总是?失败。
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骑-坐在季修睿的身上,几次起身与坐下的动作间,连带着牵动季修睿的身体。
季修睿鸦羽般的睫毛颤了又颤,渐渐有些装不?下去?,哑声道:“别动。”
见他醒了,唐晓慕大喜:“你快松开我。”
环着她腰肢的手稍稍一紧,但想到唐晓慕刚刚对自?己的“折磨”,季修睿怕自?己交代在浴桶中?,忍着不?甘慢慢松开了手。
唐晓慕在哗啦啦的水声中?站起身子,走出浴桶。
瞧着湿漉漉的她,季修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别扭道歉:“抱歉……”
唐晓慕刚刚还是?有些怪他的,但转念想想他发病的时?候,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慢慢不?气了。
要对病人宽容一些。
“没事啦,你安心泡澡吧,这个记得擦。”唐晓慕见他意识清醒,把桌上的药包丢给他。
季修睿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刚刚唐晓慕是?想给他拿这个。
他愈发愧疚:“你的衣服……”
“我换一件就好了。”唐晓慕走到门口?低声道,“铃兰,去?帮我借身衣服。”
铃兰一惊:“啊?”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就外衣还是?全部衣服?”
“全部。”
铃兰眼中?闪过一道惊悚。
王爷病成那样还能和王妃鸳鸯戏水?
她和青竹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忙去?找人借衣服。
唐晓慕又让青竹吩咐侍卫回府去?找秋梨,给她和季修睿各取一套换洗衣服。他们今晚估计得住在这里?,其余东西也得都送过来。
铃兰很快送了一身衣服过来,是?附近一家娘子为过年准备的新?衣,还没穿过,铃兰另外出钱买下来了。
唐晓慕接过衣服,关上门准备换衣服,一回头却傻了眼。
拥挤的屋内竟然没有半点遮掩,难道要她当着季修睿的面换衣服?
唐晓慕打量着双眼紧闭的季修睿,悄悄喊他:“殿下?殿下?”
季修睿毫无?反应,像是?睡着了。
唐晓慕踌躇片刻,走到季修睿身后,脱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衫。
虽然知道季修睿看不?见,但一想到要光-着身子与他独处一室,让唐晓慕心底涌出奇怪的感觉。她涨红了脸,想要快点结束这个尴尬的画面,快些将衣服换好。
季修睿听着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慢慢睁开眼。
他一直都醒着,只是?怕唐晓慕尴尬才假装睡着。
浴桶正?前方的梳妆镜上倒映出唐晓慕玲珑有致的身躯,季修睿无?意间瞥见,只觉得身体里?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股燥热再次涌出。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一直到唐晓慕把湿衣服拿出去?让铃兰晒干,才再次睁眼。
唐晓慕换了身水蓝色的衣衫,上面绣着招摇的花开富贵,略有几分?土气的衣服愣是?被她穿出了一身娇俏。
见季修睿睁眼,唐晓慕露出盈盈笑意:“你醒了?药包怎么?不?按?”
季修睿抬手,将药包按在心口?。
唐晓慕蹙眉:“你用点力呀,不?要就这么?懒洋洋的放在上面。”
季修睿配合地按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下来。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敷衍。
唐晓慕看不?过眼,以为他是?病着没力气,挽起袖子走上前去?,从他手中?拿过药包,用力帮他按在心口?。
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力度压下来,像是?透过胸膛,直接压在了他的心口?。
死寂的心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我自?己可以。”季修睿习惯性倔强,声音很轻,想要拒绝的手却慢慢放回水中?。
唐晓慕心想你要是?可以,也轮不?到她站在这里?。
不?过看着他低垂着眼帘,唐晓慕很给面子的没有拆穿,附和道:“嗯嗯,你可以,但请殿下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季修睿露出浅浅的笑,压着喜悦,低低应声:“好。”
他不?敢抬头让唐晓慕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靠在木桶边缘,低着头,出神地望着压在自?己胸膛之上的白皙小手。
上一次在王府,唐晓慕也是?这样为他敷药。
这一刻,季修睿发现这世间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至少这里?有她。
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唐晓慕压在自?己胸膛上的手。
唐晓慕疑惑地低头:“力度重了吗?”
季修睿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自?然地松开手,低低道:“没有。”
唐晓慕猜不?透他的想法,再次乖乖抬头不?乱看。每次低头,她的眼神总是?能正?好落在某个不?该看的地方。
上次季修睿泡药浴时?,她的罪恶左手抓过那个地方。最近她好不?容易淡忘这事,结果刚刚一低头看见那地方,又给想了起来。
屋内很安静,唐晓慕心虚的怕季修睿想起上次的事,没话找话:“殿下感觉怎么?样啦?”
“好多了。”季修睿道。
“是?不?是?骑马累着了?”唐晓慕的语气间有些自?责,心想自?己当时?要是?拒绝季修睿同游的邀请就好了。
“不?是?,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作而已。”季修睿说着仰头看她,唐晓慕绝美的容颜印在他幽暗的眸底,像是?落满了星光,“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唐晓慕想起他悄无?声息地给自?己写好了保命手书,心间感动:“殿下,谢谢你的手书。不?过我觉得你一定能好起来的,手书应该用不?上。”
季修睿没有出声。
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不?管是?每日服的药,还是?眼下的药浴,都救不?了了他。
这些只能延缓他体内毒素发作的时?间,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坏得厉害。
他都不?一定能撑到今年除夕。
这些话不?需要对唐晓慕说,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水温渐渐凉下去?,过儿季修睿便?能起身,唐晓慕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季修睿的亵裤湿了,他一会?儿穿什么??
想到这儿,她尴尬地问:“殿下,你带换洗衣物了吗?”
季修睿也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反问道:“你说呢?”
唐晓慕异常尴尬,他总觉得季修睿怪她刚刚没给他把亵裤一起脱了。
唐晓慕试探性地问:“你介意不?穿亵裤,直接……”
话还没说完,季修睿直接给出答案:“介意。”
唐晓慕无?奈,只能让铃兰去?问问村里?有没有人裁了新?衣还没穿过,或者有没有新?布,能给季修睿现做一条亵裤。
然而都没有。
忽然,唐晓慕灵光一闪,对季修睿说:“你把裤子脱了。”
季修睿狐疑地看她,脸颊上泛起诡异的红。
“侍卫们还在烧热水,等热水来了,你再泡一会?儿。裤子则拿去?灶火旁烤一会?儿,很快就能干。”唐晓慕眼中?闪着亮光,像是?在催促季修睿快些。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
季修睿对上她的眼神,尴尬道:“你转过去?。”
唐晓慕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盯着季修睿,忙红着脸转身背对着他。
身后传来水面翻滚的声音,不?一会?儿,季修睿的声音响起:“好了。”
他的手上拿着一团雪白的亵裤,正?噼里?啪啦往下滴水。
唐晓慕接过,熟稔地将裤子拧干,吩咐铃兰拿去?烘干。
季修睿对她的熟练感到意外:“你怎么?还会?这些?”
“在漠北做过呀。”唐晓慕见季修睿神色不?解,与他解释,“爹爹和哥哥在前方打仗的时?候,城内人手不?足,我经?常帮忙。许多事多看几遍就学会?了。”
相比于十多年前那些动不?动就面临屠城之祸的战役,这十一年间大周与安跶的战争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安跶抢劫大周商队、洗劫漠北村庄与城池,唐元明派军驻防,一旦查到踪迹就出城迎战。
京城这边虽然也为这些事头疼,但并不?像多年前那般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是?唐元明能力不?行,才导致安跶屡次进犯。
可二十年前要不?是?唐元明将安跶打得元气大伤,大周又岂能有如今的安稳?
季修睿眼底浮现出心疼。
或许他该早点接唐晓慕回京的。
他哑声问:“在漠北苦么??”
“不?苦呀。”唐晓慕的声音娇俏而温柔,想起那些过往,甚至露出淡淡的笑,“爹爹和哥哥都陪着我,一点也不?苦。”
这一刻,季修睿心底竟涌现出一丝酸楚的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