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把女儿上上下下打量着,见她全须全尾,什么事儿都没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听到秀秀说的,我们立刻跑过来了,幸好你没事!”
塔娜伸手在女儿腰上软肉处掐了一下,“臭丫头!”
“哎哟!”方年年泪眼汪汪,一脸不解地看着娘,“我没有事嘛,干嘛掐我,好用力的。”
“让你长长记性!”塔娜在女儿脑袋上戳戳,看来她是动了真怒,力?气用得挺大,方年年额头上立刻多了两个红彤彤的印子,衬得皮肤更加白净。“遇到坏人是你应该逞能的时候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你爹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把你生出来的,不允许你对自己不好。”
她真的生气了,生气的同时还伤心,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这丫头真是不省心?。
前有被绑架进了宫苑,现有被不知底细的武林中人拦路,仿佛有一团来路不明的阴霾围绕着女儿。
她和丈夫小心?谨慎着保护儿女,但女儿大了……
塔娜红着眼睛,“你大了,从小主意就正,我们管不了你。但你一定要想想你爹娘,你要是有个什么,我们也不活了。”
方奎沉默地站在一边,很显然是认同塔娜说的。
方年年直接哭了,“对不起。”
眼泪水吧嗒吧嗒掉在地上,在地上晕出一个又一个点,又似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上。上次从宫里面出来,爹娘情绪波动都没有这次大……事情平定,她忽然就后怕了起来,如果黑塔充满恶意,如果沈宥豫阻挡不了……后果不堪设想。
满心想要分享刚才经历的沾沾自喜瞬间烟消雾散,方年年蔫巴地跟在娘亲的身后,可怜巴巴得?犹如一只要被赶走独立的小奶狗,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不时奶声奶气地呜咽两下,祈求爹娘看自己两眼。
但爹娘始终没有搭理她。
他们不是生气,而是难过。
认清这一点,方年年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嘤嘤。”
方年年靠在好友肩膀上哭唧唧,抽抽搭搭地说:“我错了,我不应该逞能的。”
李秀秀搂住年年,“下次别这样了,你松开我的手的时候,我心?都快跳没了,真是吓死我了。”
“呜呜。”
方年年哭得大声点,她一直顺风顺水地长大,自以为带着现代成年人的意识就了不起了,所?以自视甚高。
“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讨厌?处处显得自己很能耐,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像是一只开了屏以为很漂亮的孔雀,全然不知道自己后面露出了屁股。”方年年陷入了深深的检讨中,自我怀疑了起来。
“才没有,你本来就很厉害。”李秀秀说:“才没有骄傲自满了,我觉你很认得清自己啊,自己会什么、不会什么,安排得?那么有条理,不像是我,胆小如鼠、丢三落四的。”
“软绵绵的秀秀我最?喜欢了。”方年年用力抱住,抽着鼻子说:“你瘦了,没有以前抱着舒服了。”
“嘿嘿,苗条才好看。”
“肉肉的才舒服。”
“哼。”李秀秀噘嘴,“我是不会为了让你抱得舒服变胖的。”
方年年失落地说:“哦。”
小姐妹说话?的时候,大人们也在交流,话?题自然围绕着两个孩子。
李婶安慰着塔娜,塔娜的眼圈红红的,眼中压抑的情绪成了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她和方奎都清楚,从走出那一步时未来就没有定数。
方年年隐隐知道爹娘忧虑的,但没法全部知晓,毕竟他们做什么、想什么不会全然和子女说。有时候想想,当一个真正的孩子真好……
一家人坐在湖边,被太阳晒着,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溜走,太阳挂在了最?高处,空气中有了若有若无的香味。
出来玩的哪里有半途回家的道理,大多数都原地吃饭,打开自家带来的垫子,摆上从家里带出来的吃食,说说笑笑的野餐非常惬意。要是自家没带什么吃的,这不是旁边有各种摊位,买来就是。
钓上来的鱼可以直接让摊主处理,菜刀上下几下,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成了案板上晶莹的鱼肉。在将鱼肉去了红色的腥肉,片成薄片,就是鱼脍。
临水做脍,齐人太平盛世之享受。
之前说过,方年年不喜欢生吃淡水鱼类,今天也不例外。
“秀秀。”
李秀秀心?不在焉,她饿了,“嗯?”
“爹爹他们桶里好像没鱼。”
李秀秀认真地想了想,“对,一条都没有,有点惨。”
“看那边。”方年年指了个方向。
“嗯?”
方年年说:“我看到那个爷爷钓上来好多条了,我们去买个两条。”
“你要做咩?”
李秀秀肚子咕噜噜,脸红红地说:“我饿了。”
“嗯,我来做。”方年年站起来朝着李秀秀伸出手,“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唔……”李秀秀摸着自己瘦下来的腰身,毅然决然地说:“不了,我待会儿吃正餐!”
“好。”方年年随即担忧,“别饿坏了。”
“不会的,我之前不是吃了好几个油墩子。”
话?音刚落,李秀秀就心虚了起来,她明明吃了好几个油汪汪的油墩子,为什么这么快就饿了?
“那我们动作快点,很快就能吃了。”
“好呀。”
方年年拉着李秀秀去不远处买鱼,她们身后,爹娘的目光时不时跟随,真是被两个孩子吓到了。
钓鱼的爷爷须发?花白,远看年过五十,但近看发?现他皮肤紧实,面孔也就三四十的样子。
闻听方年年的请求,他放下鱼竿转头看过去,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个是娉婷芍药,那说话?的这个绝对是傲视群芳的牡丹。
“要买鱼?”
方年年点头,“是的,先生。”
之前还口称爷爷,但看到他的脸之后,方年年就改了,不管是谁,尊称一声先生,应该无妨。
花白头发?的男人回正了脑袋,“要什么自己拿吧。”
“谢先生。”方年年笑着道谢,看到水桶里好多种鱼,她就拿了一条花鲢并三条大鲫鱼,其余的没有碰,也不是她心?中所需要的。
她按照市价给钱,那男人没说什么,更没有伸手拿,仿佛这些?都与之无关。
用搓好的草绳子穿过鱼嘴,方年年和李秀秀谢过男人后就走了。
离远了后李秀秀说:“这个人有些?奇怪。”
“对,还有些?神秘。”
方年年想到江湖,武林盟主陈令被朝廷抓了,江湖上可谓是群龙无首,没有人压制,肯定乱了起来。又有血莲子始终如美味的鱼饵那样飘飘忽忽,往京城引来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可不就是能见到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人。
比如黑塔。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买到鱼就好,不想那么多。”方年年提着花鲢笑着说:“这条鱼这么大,脑袋剁下来炖汤,身子和鲤鱼一起做吃的,怎么样?”
“我都听你的!”不会的,没有发?言权,李秀秀就美滋滋地等着吃呢。
“嗯嗯。”
方年年挑了一个做鱼脍的摊主,把鱼提了过去让摊主帮忙杀鱼,当然不是免费帮忙,她从荷包里数了三十个铜板给摊主,要求摊主杀了鱼之后鱼泡留下,内外都冲洗干净。
等鱼杀完的过程中,方年年领着李秀秀就和逛菜市场似的,把附近的大小摊位转了一圈,回来时手上提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洋葱、土豆、青椒、豆角、豌豆、葱姜蒜等等,非常丰富。
李秀秀恍惚,“竟然还能这么做。”
方年年点头,“当然呀,我们付钱了,还不用他们动手做,多划算。”
“也对哦。”李秀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年年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从做不同生意的摊主那儿买来了所?需,还借到了刀、锅和装菜的篮子——一位老婆婆非常热情地借出的,同篮子一同给出的还有七八个蘑菇。
太不可思议了。
“姑娘,弄好了。”杀鱼的摊主喊着。
方年年脆生生地回应,“知道了,马上来。”
过去拿了杀好的鱼,方年年看了,鱼弄得?非常干净,“叔,你杀的鱼可真干净。”
鱼腹内的黑膜都弄干净了!
摊主骄傲地说:“那是,我杀鱼可有二十多年了,闭着眼睛都行。”
方年年竖大拇指,干一行精一行,说的就是这个。
拿上了鱼,两个人回去。
回去后却没有堆起柴火,而是用借来的小铲子刨坑。
李秀秀纳闷了,这是闹哪出?虽然她也跟着刨坑中。
“年年,这是要做什么?”
“挖个坑,做饭呀。”
“不懂。”
方年年笑着说:“做了你就懂了。”
“你还卖关子。”
“是呀。”方年年笑,就是要个神秘感。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方年年看过去,眼睛顿时亮了,“爹!”
啊,爹娘终于来理她了,嘤嘤。
“要多大的,我来。”方奎还是没有给女儿好脸色,但态度缓和了许多,实在是闺女胆子太大,一定要给她一点小教训。
“要这么深的,这么大。”方年年用手比划着。
“成。”方奎说。
李叔在旁边揶揄地笑着,“我也来帮忙,总不能让两个小丫头干粗活。”
两位爹爹帮忙挖坑,方年年就拉着李秀秀去摘干净的大叶子洗干净。也不知道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叶子大大的,有股子类似于薄荷的清香味,做生意的摊主都用来它来装食物。
大自然是最大的蔬菜地,方年年还摘了早就看到的苏子叶、野葱,把这些?都洗干净了和姜蒜、油盐酱醋辣椒等等拌匀做了个酱料。
鱼身上划了花刀,里里外外地抹在鱼上。
“年年,板栗剥好了。”李秀秀甩着指头,“真难剥。”
“给你吹吹。”方年年鼓起脸吹吹,接过板栗切对半,和切块的土豆、洋葱、豆角、蘑菇这些?混合,剩下的酱料全都倒进去混合,随后塞进花鲢的鱼肚子里。
“秀秀,刚才挑的泥巴用水和起来呀。”
“玩泥巴干什么嘛,好脏的。”嘴上这么说,李秀秀却玩得?很带劲儿。
方年年说:“做鱼呀。”
“吃泥巴?”李秀秀顿住,惊讶地说。
“是用泥巴做吃的。”方年年用大叶子把鱼全都裹住,花鲢还用上了绳子捆了好几道,鲤鱼一条一包,方便多了。
叶子包好后就在外面糊泥巴。
另一边,爹爹们挖好了坑就在方年年的指挥下在里面堆干柴和枯草开始烧。现在这个天气,林子里干燥,他们用完了火肯定会灭得透透的!
坑里面已经有厚厚的炭,方年年在阿爹的帮助下,把“泥团子”一个个放了进去,用灰盖住,又在上面烧了新的火堆,一口锅放在上面做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