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厅,江逾白拉起站在门口的黎纤就直奔饭堂而去。
“胆子够大,还敢跟来离火峰议事殿,你能听懂几句?”江逾白笑道。心下只以为黎纤是又饿了,才跟他过来。
黎纤猛地停下来道:“我跟白白一起走。”这样就不用挨饿。
江逾白:“……”
这鱼抓重点的本事一顶一。
“好,我当然会带着你一起走,现在咱们用饭去。”江逾白边说边从纳戒里拿出那套饲鱼手札。
离火、惊雷、明心、碧落四峰均有一个小饭堂。厨艺均相差无几,不至于味同嚼蜡却平淡无奇。
根本对不起归元剑派那位开山的厨子先祖。
但落虚峰不同,峰主唐悯是个讲究人。
吃要吃好,穿要穿好,睡要睡好,玩要玩好。
十几年前接任峰主以后,便自掏腰包,拿了不知多少灵石金银建了座大饭堂。
足足十层高的阁楼建于落虚峰巅,竟有几分上九天揽月之势。
唐悯当即美滋滋地起了个揽月楼的风雅名。
江逾白拉着黎纤站在揽月楼大门前,抬头望了望铁笔银钩的三个大字时,心道:万一建在了海底,莫不成要叫捉鳖楼。
“少主回来了!少主今天去哪层?”门内服侍的小厮瞧见了江逾白,乐呵呵地跑过来伺候。“还带了朋友呀!”
“顶楼。”江逾白言简意赅,那小厮看见黎纤后眼前一亮的表情让他莫名不舒服。
“少主,那顶层不合适你们俩,少主您爱喝酒品茶本就吃的不多,你带的这位小仙君身形瘦弱,哪能吃回来呀!”
小厮话是对着江逾白说,可眼珠子依旧盯着黎纤。
“顶层!”一旁不说话的黎纤突然开了口。嗓音依旧软糯,却带了怒气。
“好,好。小的马上去给您看位置。”小厮赔笑道。
江逾白捏了把黎纤的脸,问道:“是不是特别饿?”他以为黎纤是饿急了才会发火。
黎纤一言不发只是摇头,又冲江逾白笑了笑。曦光映在他白皙稚软的娃娃脸上,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了半个月牙。
江逾白叹道:你不该作鱼,该作小狐狸。
“少主,就剩一间雅间了。”小厮恭恭敬敬将牌子递给了江逾白。
二人上楼之时,江逾白几乎每走一层便停下来侧身看看黎纤,问他累不累、渴不渴。顺便暗自腹诽这楼建得这般高,为何不能赠送两张瞬移符。
揽月楼顶楼有一圈大大小小的雅间,落虚峰主唐悯誓将风花雪月进行到底。
各个雅间都取了名,江逾白的这间便叫东南,原因是在东南角。
一圈的雅间中间横放着一张大圆盘,圆盘边缘摆了数盘菜式。
甜的、咸的、辣的。蒸煮烹炸。应有尽有。只要付得起一百灵石,便可肆意吃喝。
江逾白指着圆盘对黎纤道:“去拿些你喜欢的。”
黎纤一盘一盘地往自己的雅间端,江逾白暗笑道:真该让那小厮看看他们俩吃不吃得上这两百灵石。
黎纤一口接一口地嚼着菜。
江逾白靠在窗棂处边喝茶边翻看真仙手札,对照上古文字进行编译。
江少主渐渐蹙起眉峰。
这么一个字一个字的查不知得哪辈子才能看完。万一一个不小心把鱼养坏了怎么办。
微风拂过,丝丝缕缕的腥香气扑面而来。
江逾白回头瞟了眼,登时站了起来,抬步朝黎纤走去。
黎纤见江逾白过来,眼睛亮了亮,献宝一样举起了比他脸还大的瓷碗。
江逾白一把夺过,撂在桌上,磕出了清脆的响。
揽月楼招牌鲫鱼汤,肉爽滑,入口即化。汤鲜香。不油不腻。
江逾白看着这碗汤旁边的几个青瓷空碗。
不禁扶额:这算不算同类相残。
黎纤见他不喝,欲伸手拿回。
江逾白轻握住那只手叹道:“这个不好,你先不要吃了。”
“江逾白,你躲这来了。”容舟推门而入:“还带着你的小美人。”
“别听江逾凉胡说八道。”江逾白无奈道。
“怎地就是胡说八道,这是你这么多年第二次带人回家。离火峰和惊雷峰的师弟们都在说这是你的新道侣。”容舟语气玩味,表情欠揍。
江逾白听罢,皱了皱眉,“我没有旧道侣。”话是对容舟说的,眼睛却瞟向了黎纤。
复又想了想,这呆呆的哪里懂得什么是道侣,什么是合籍。
“好好,你没有。不说那个了。”
“容小爷我要跟你一起下山。”容舟道。他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
“那是我的。”江逾白道。
“我不嫌你。”容舟挑眉。
“这是白白的。”黎纤趁容舟不备伸出爪子便抽走了那双筷子。
“白白,白白。哈哈哈。”容舟差点笑出眼泪。“白霸王成了白白。哈。”
江逾白那古怪的修行天赋没被发现之前,他二人天天厮混在一起。
两个八九岁的毛孩子玩够了就爱学那些画本子里的英雄,到处行侠仗义。
那时候修真界太平得要命,哪有什么恶人给他们俩行侠仗义。
于是两人便成天混在各家酒楼赌坊收人家的保护费,之后再去分发给各大穷人,甚至最后还收到了唐悯,殷无涯的头上。
别人家是什么双尊,双侠、双姝、双杰,他们俩则是南境地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双煞、双霸。
偏偏那时二人也不知美丑,不懂好赖。天天互称对方:舟霸王,白霸王。
直至后来被岑书妍抓回去了打断了腿,又挨家挨户地还钱道歉才彻底结束了白舟二霸王这场荒唐的行侠仗义。
“江逾白,你真可以呀。”容舟笑得停不下来。
“容容,别笑抽了。”江逾白面无表情道。
“行,不笑了,说正事。”容舟总算是收了笑。“听凉凉说你小子叫黎纤。”
“可真是好看啊。”容舟赞道。还伸手把那碗汤捞过来了。
“这个不好,不能喝的。”黎纤握住他的手,面色诚恳。
“怎么不好了?没炖熟吗”容舟不解。
“他没事,他喝了也不会怎么样。”江逾白上前不露声色地拍掉了黎纤的手。
容舟贱兮兮地端过汤,打趣道:“这小孩怎么那么抠门?”
“为什么要和我下山,今年的琼林会快开始了。”江逾白不愿再让他逗弄黎纤,“你该在归元山好好准备的。”
“正是因为琼林会要开始了,我才要下山的。”
“我准备提前下山去断空崖给自己换把灵剑。”容舟道,他慢条斯理用勺子搅着汤,黎纤直直望着他,目光好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样,颇有几分委屈、幽怨。
他不由得有些惭愧,这么大的人为什么要和半大孩子抢汤喝。
江逾白扳过黎纤的身子,向外指了指,“你看看,那边还有好多吃的,你去拿一些别的。”语气是容舟从未见过的温柔随和。
黎纤‘腾’地一下起身,也没理睬江逾白,去了外间,又是一盘子一盘子地往里拿。
江逾白暗道:三岁小孩的脾性。
“要不我还给他。”容舟指了指那还浮着白沫的汤:“我没喝。”
“不用,你为什么又要换剑?”江逾白问道。
修行者的本命灵剑基本一生只此一把,剑无情,但有灵,存在的年头越久,用起来便越顺手。
剑修惜剑,爱剑,对自己的本命剑极为重视。仙门世家的公子小姐们会有掌门和长老给准备,而一些散修则会自己去求取。
容舟这些年自己拿的剑,长辈给的剑多到足以开一个剑铺。但总是没有一把称他心意。
理由千奇百怪。
“现在的这把不但丑,剑柄还比较滑,我不喜欢。”容舟懒洋洋道。
“我陪你去断空崖,反正就在太乙学院旁边。”江逾白道:“你有了新剑后把你现在的剑给我。”
“怎么?你的无妄出问题了?”容舟急道。
“没有。”
“那你要来做什么?”
“当掉或者卖掉。”江逾白补充道:“你的这把灵剑,剑身是千年寒铁,剑柄是和田羊脂,应该会卖上个好价钱。”卖的时候把容舟的名号标上去应该还能翻一番。
容舟愕然:“你很缺钱吗?”
“现在不缺,以后估计会。”江逾白道。
“就算你要给丘寻越赔了那几只噬魂兽也不至于···”容舟话未说完就瞥见了端着两盘冰糖肘子进门的黎纤。又向桌上看了看:“一、二、六、八···”
“江逾白,这,这小子怎么回事?”容舟被惊的说话都有些结巴。
“什么怎么回事。他正长身体吃的多也正常。”江逾白面不改色道。不过黎纤这次吃的确实比昨日多了一些,难不成昨日没喂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