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之一去便是三年时光,等浮生再一次见到喻之的时候,几乎都要认不出他来。
他穿着一身银镶纹墨蓝色长袍,长发由琉璃发冠高高束起,身姿挺拔高挑。面部带着几分男子少有的锋利感,雌雄莫辨的气质,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笔直的站在那里,丝毫看不出当初那个乞丐小瘸子的半分影子,贵气逼人。
而浮生这三年来,岁月却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分明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依旧还是一副翩翩女郎的模样。
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难言的风流倜傥,引的男郎们痴迷万分。
浮生本悠闲的在书斋中挑选着书籍,一手抱着书斋老板家,那不过两岁的小孙女。一边还时不时抽出空来逗她笑,场面看着温馨至极。
喻之隔着书架看着她们许久,竟不敢再走上前一步,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
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平日里总是能将旁人卖了,还能让旁人认为自己赚了的奸商。此时却呆呆的站在那里,如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那样不知所措。
喻之在这三年来,不知有多少次独自一人,绕路驾马经过家门。偷偷的躲在旁处注释许久,都没敢进去宅子里,看过一次浮生。
心里既是渴望见她一面,又害怕真的见到了她。便是因为喻之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未做好见到浮生的准备。
害怕自己只要见她一面,就再也舍不得离开她寸步;害怕自己如今的生意赚的还不够多,影响力还不够大,不能够护她周全;
更害怕的……是自己回家后突然发现,她在自己离开以后,已经早已娶夫生子…………
不过喻之也知道,浮生已经三十又一了,成婚生子才算是正常。所以喻之这次回来,本以为自己或许已经做好了充足的,面对这一切的心里准备。
但喻之在见到她,抱着孩子的那一瞬间;在自己心疼到几乎难以呼吸的那一刻,喻之便知道自己错了。
自己还是不甘心,不甘心不是自己站在她的身边,不甘心不是自己成为她的夫郎与她白头偕老…………
喻之明明此时,心慌的恨不得立马溜走,却又舍不得离开。眼睛贪婪的盯着她,只希望能多看她一眼。
在这三年来,因为喻之做生意不断的在改变地点,极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所以浮生哪怕寄信给他,他也难以收到。
每日看她的画像,便已然是喻之唯一能够思念她的方式。可以说除了喻之,没人能知道见浮生一眼是多么的难得,多么的珍贵。
“喻之!”浮生终于是在书架的拐角见到了喻之,瞬间激动的难以自持小,嘴角不断的上扬着。
浮生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一旁的侍女后。便似展翅的蝴蝶般,边喊着喻之的名字,边三步并两步的扑进了喻之的怀中。
对喻之浑身的僵硬丝毫未觉,平日里最是温润少言的浮生,却是对着喻之念叨个不停。似是想要在短短一天内,便将三年来没说的话和想念,通通都说完一般。
看着现在虽然高了不少,却相比做出门生意前,变得又黑又瘦的喻之,浮生心里只觉得心疼不已。
哪还有多余的心思问他的生意,只一个劲的问他近年来过的怎么样,可有什么困难……
过了许久,喻之再也忍不住内心,快要翻涌而出的酸意。却又舍不得推开浮生分毫,只得用轻的似耳语般的声音道:
“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我也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孩了。你这样抱着我,你的夫郎若是吃醋生气了可如何是好?还是别做这些惹你夫郎介意的事情了为妙……”
那语气中的酸劲掩饰不住,听的浮生莫名,一时半刻都没反应出来,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夫郎?”
喻之原本还能将眼泪,严严实实的藏在眼眶之中。
听见这话,却是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一滴的向下坠落。
“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莫非还没个夫郎不成?你难道还想瞒着我不成?”一番话中,喻之难免带上了几分质问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喻之冲动的将这些话说完后,才开始后悔,自己怎能这么和浮生说话。生怕这话惹了浮生生气,却又不想去解释。
嘴巴倔强的抿紧,眼神却是怯怯的望着浮生。
喻之的眼角细长,眼神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看着愈发深邃犀利。看起来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令人抛弃性别的偏见,对他不由心生畏惧。
那怯怯的小模样看着,喻之从前做来是又可怜又可爱……而如今……却是难免显得有几分怪异和可笑。
可对浮生来说效果,却是半分没有打折扣的。一如往年那般,只要他摆出来了这幅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浮生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可能生的起半分。
再说这酸溜溜里,带着质问的语气。分明就像是一个出了远门回家的小夫郎,却发现自家妻主竟然混账的,背着自己找了小妾一般。
这么脑补之下,浮生心里自然是只有窃喜,哪有可能还会有什么气可生。
浮生虽然摸不准,他的醋意究竟是仅仅来自于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和依赖。还是来自于他对自己的,男女之间的爱恋。
但无论如何,浮生见喻之对此不快,还是细细的和喻之解释了一番,道:“我自然是还未成婚的。”
浮生又招了招手,让抱着侍女的孩子上前,将孩子又抱回手上继续道:“她是书斋老板的小孙女,她见我都三十又一了,属实年纪大了却还未成亲生子。想着我大概是要孤独终老了,便让这孩子认了我当干妈。也算是给我解解闷,未来还能给我养老送终。”
浮生这话当中,便已然有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但见喻之只是明显的舒了一口气,反驳了一句:“你才没有年纪大呢,我见你分明还是照样迷的那些小男郎们团团转。”却没有什么旁的表示。
浮生便又接着试探道:“这孩子也是和你我有缘,不如让这孩子也认你做干爹,你要是愿意书斋老板定是高兴的。她可是早就和我提过这事了,只是我也不知你的想法……”
“干爹?”还不到浮生讲完,喻之便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
浮生是这小娃娃的干妈,自己若是成为她的干爹,岂不是自己和浮生听起来,便是一对妻夫…………
被这巨大的惊喜,一下冲昏了头脑的喻之,在身上赶紧摸索了一遍。最后将自己戴了许久的,红宝石银丝云肩摘下来,小心翼翼的套在刚认的干女儿身上,作为见面礼。
喻之自八岁起便在浮生身边长大,虽然在敛财速度方面,确实称得上是暴发户。但是审美在浮生的培养下,却是一点也不俗的。
宝石喻之如今是丝毫不缺,就连婴儿拳头大小的宝石也有一二。可这云肩上的红宝石,却并非大的夸张,每个也不过拇指盖大小。
但胜在其通透纯净,每个在自然光下,都散发着红色的黯芒,镶嵌在银丝编制成的云肩之上,充当朵朵墨兰色编制花朵的花蕊。
云肩上带着一串串的珍珠垂挂在末端,珍珠的尾部连接着白色的流苏。在光线下散发着细细碎碎的光芒,可谓精致至极。
可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云肩却是有些太大了。云肩一套上去,看上去宛若一个大大的,华丽外套笼罩在她的身上,倒也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年仅两岁的孩子,当然不懂珠宝的珍贵和这云肩制作的精美。只是为人的本性,令她生来便喜欢如此亮晶晶的东西。
一只小手扣着上面镶着的红宝石,一只小手捏着珍珠流苏,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模样。
别看这小娃子才不过两岁,人却是机灵的很。浮生让她喊人,她便甜甜的喊起了干娘干爹,将喻之的脸一下便给喊红了。
喻之结结巴巴的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能涨红着脸一个劲得点头。
傻乎乎的模样,若是让他平日里生意上的伙伴见着了,定是不敢相信他那个和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喻之竟是同一个人。
浮生见他面上通红,和积极的劲头也算是心理多了几分自信。开始暗戳戳的谋划着,该怎样让他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当夫郎。
浮生装作不动声色的提了一句:“喻之,这次你在家打算待多久呢?应该不会很快便离开了吧。”
“……”喻之心虚的一时之间不敢说话,左顾右盼的模样,让浮生心里一凉。
其实这次喻之回来的目的,便是来问浮生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搬到京城居住生活。所以这次喻之回来并没有带多少人,在京城也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而且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能离开他太久,所以喻之确实并没有打算在这久留的打算。
浮生却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以为他只是来看望她几天,便又要去西域或苏州和京城做生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