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腥味混合盐的咸味扑面而来，罗天轩侧过头，皱眉问：“父亲不喜欢这些味道过于浓重的食物，我也不太吃，厨房从不准备，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等下你就知道了，鸽子怎么来的，我就要怎么离开。”

强烈的不安袭击了罗天轩，他霍然起身，厉声质问站在门外的女佣：“除了你们，还有谁进来过？”

胆细的海雀一个激灵，最先回答：“有，有人……”

“谁？”

海雀却向旁边看了一眼，躬身行礼，向后退去。

踏入院门的男人，清秀高雅，气质甚至更要胜过罗天轩。

“楚管家？”已经知道萧染白不爱自己，自己对萧染白也不是爱恋之情，但罗天轩依然感觉到巨大的，被背叛的莫名愤怒：“原来是你，你们早有勾结！”

“唉，也不是早有勾结，只是在你试图出卖我后，我感觉你变得不靠谱，做了两手准备。总不能才给老子坑一把，又栽进儿子挖的坑。”

罗天轩怒极反笑：“不过是罗家的一个管家，即使掌握一些权力，但只要我发话，就能撤掉他的职位，你以为能靠他赢过我？”

“真的没准可以哟。宝贝儿，你想，你是罗家长子，唯一的继承人，为什么按理能顺利接收的财产却出现了波折呢？”

“本来我也没有把握，毕竟本世界对父子尊长那一套太认真了，可你却告诉我，罗漳把核心机密藏在书房里。”

罗天轩在惊异中感到一丝荒谬的可笑：“你得到提示，抢在我之前拿到它们……”

萧染白笑容灿烂：“是的，我在罗漳昏迷前已经得到机密，当晚就完完整整把它们交给楚管家。现在的罗家，他与你，对半分。”

萧染白走到楚管家身边，罗天轩抬手想拉住她，被楚管家挡住。

公司和任性，罗天轩只能二选一。

他无力地垂下手，眼睁睁看着萧染白蹦蹦跶跶地跟随楚管家离开院落。

宵儿在极度紧张恐惧后陡然放松，身体脱力，全靠萧染白扶着向前走。

“外面有车，你先离开，楚管家会安排你的住处。”

“你不走吗？”

“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罗漳毕竟身份不同，我们不能让人察觉他是死于谋杀，只能每一两日补充一次香末，使他在睡眠中缓慢虚弱死亡。这个过程不能出现差错，我需要留在这里监视到底。”

万一罗漳复苏，之前的成果将会被全部推翻。

整个庄园，除了秘密造反的那几个女佣，就属罗琦兰院里的几个女佣心情尚且平和，老爷的昏迷固然悲痛，而小主人的逐渐康复也算不幸中的一点庆幸。建立在监视与使用基础上的主仆谈不上深厚感情，但罗琦兰脱离危险，能证明她们有尽职尽责，总算没辜负少爷赐予的命令。

暮儿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准备按医嘱定时测量琦兰小姐的体温。罗余霞出嫁，原本伺候她的女佣调往其他院落，暮儿因为工作认真加上与罗琦兰之前的关系，成为罗琦兰新的贴身女佣，正好帮忙照顾重伤的罗琦兰。

暮儿轻轻掀开被子一角。也许是触感惊动了罗琦兰，她呻吟了一声。

琦兰小姐几日来一直昏昏沉沉，偶尔会发出无意义的音节，没有真正清醒过，暮儿本没有过于在意，等放好体温计，抬头却发现琦兰小姐的眼睛缓缓睁开。

“啊？琦兰小姐，您醒了？您看看小人是谁？”

罗琦兰睁着眼睛，涣散的眼神逐渐凝定，辨认一阵，吃力地用沙哑的声音说：“……暮儿。”

“这下可是真的好了！您稍等，小人去请……”

“别，别去！”

喊住暮儿，罗琦兰虚弱地喘息一阵，积攒到说话的力气后，用耳语般的音量告诉暮儿：“避开我妈，直接去戒姨那……父亲，父亲，吃了厨房，安魂香的汤……是我哥和萧染白干的……”

罗天轩丢下笔，把纸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里。他是罗家合法继承人，但罗漳毕竟只是昏迷，昏迷时间也不够长，众人还抱有希望，加上楚管家抢得先机，侵吞原本属于罗家的势力，碍在缺乏名义不能更一进步而已。把各项条件列表总结一盘算，两人倒是打个平手。

“萧染白这么做，是打算改换门庭，另嫁楚管家？不，她不像有私情，大约与向我提出的条件一样，她帮楚管家谋取罗家，楚管家给她和宵儿自由。”

呵，她要自由，女人的自由……

为什么她们总是像他妈妈一样。

罗天轩讨厌父亲的专制残暴，但现在越来越从心底认同他。如果不用最冷酷的规矩，她们就会像鸟一样从庄园飞走。

罗天轩推开窗户，抬头仰望，入目一片深黑。他不再需要夏楣的掩护，可以不紧不慢地在半夜随意游荡，由此发现，庄园的夜空似乎没有星与月。

现在不过晚上十点，再观察几天吧，如果处理完家事，夜空依然如此诡异，他也需要像父亲一样寻求白大师的帮助。

窗外人影晃动，罗天轩看见戒姨走进院子，欲要敲门：“我在这，戒姨有事找我？”

戒姨闻声望向窗口，眼框周围一圈红肿：“少爷快来东院，老爷他……”

罗天轩心里一跳，惊喜完全压过失去亲人的悲痛，他声音悲伤：“怎么会这样！我这就过去。”

周围建筑俱是漆黑，唯东院灯火通明，从玻璃窗外能看见里面站着很多人，个个背对大门垂手而立，罗天轩快步赶上，推门而入。

在进屋的瞬间，罗天轩看清人们的神情，因为喜悦翻滚的血液刹那凉下去。

她们，没有过于悲伤，在慌张惊讶里夹杂着兴奋，看见自己进来时依然老老实实立在原地，只是眼神多了一丝复杂，无论如何不是恭送老家主迎接新家主的模样。

是了，戒姨没说老爷去世，她没说完的话也许是“老爷他苏醒了”。

这是最乐观的想法。罗天轩的理智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