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儿与萧染白头对头躺在地板上，裙子乱七八糟皱成一团，而暮儿正在后院里洗衣服。

她俩的动作与端庄一词毫无关系，倘若暮儿闯进来撞见这一幕，少不了又是一顿告状。虽然知道危险，萧染白和宵儿谁也没力气爬起来整理仪容。

萧染白：“烦。”

宵儿：“好烦。”

一起叹气：“唉……”

萧染白拽拽搭在自己耳边的宵儿的辫子：“我刚进庄园时就担心闷出抑郁症，但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少，以为有我忙的，不会太枯燥，没料到来一个戒严令，啥也干不了。我一直觉得自己精神够坚强，结果还是败阵，这里的日子真不是人呆的，你们长年累月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宵儿苦笑：“最初的头年，小人也无聊得要发疯，特别怀念小时候在野外摘果子，带着弟弟妹妹四处乱跑的日子。”

“后来，后来时间长了，那些渴望都被慢慢磨平，每天吃饭干活睡觉，吃饭干活睡觉，就当自己是个木偶人，听话就好。如今遇见夫人，我又开始出现不该有的念头，想出去，想挣钱花钱买有趣的东西，想不守规矩地活着。”

宵儿急促地笑两声：“还想吃鱼。我家本在河边，我吃过的鱼原该比米饭多。有些想法冒出来就摁不回去了，越是琢磨，越是忍受不了罗家的生活。”

“我为什么一定要守罗漳那些奇怪的规矩，为什么不能离开庄园，为什么他们老爷少爷可以，我们女人就不可以？”

“凭什么呢……”

萧染白问：“你们的活计不算重，大把的闲暇时间都干什么？”

“想不起来，可能是发呆？”

“就守在屋里发呆吗？庄园其实还蛮大的，戒严令之前，你们会不会约几个同伴沿围墙散步？”

“小祖宗，我们哪敢啊，要走也是自己偷偷走两步，万一有女佣告密，指认我们偷懒或者触犯某些规矩怎么办。认真讲，庄园边缘的地方，小人来了几年也没逛完。”

萧染白突然爬起身：“我也就把去东堂和几个空院子的路走熟了，其他地方都没去过。宵儿，现在戒严令下，深夜里除楚管家外肯定没其他人活动，反正楚管家是我们的人，不如，咱们把暮儿用安魂香熏晕，晚上跑出去撒野。”

宵儿扭捏一下：“这样好吗？嗯，其实挺好的。夫人，今晚咱们就走吧！”

萧染白把暮儿要来陪床，又点上安魂香。

暮儿已经知道安魂香的用法，仔仔细细按戒姨的要求用量点燃，并找借口溜出去，估计药效发作后再回来睡觉。但暮儿万万想不到貌似娇小的四夫人对安魂香有很强的抵抗力，等她折腾一通，盖被子睡死过去后，萧染白还精神着呢，一咕噜翻身起床，打开衣柜，厚厚裹三层衣服，推门就跑。

宵儿穿得球一样，蹲在门口等萧染白。

萧染白伸手，一把拉起宵儿：“你想去什么地方？”

宵儿盘算说：“庄园西边和灰塔我没去过，这两个地方好像就没有几个女佣能去。庄园据说有三个门，我是从南门进来的，就走过那一次，当时因为太紧张，迈不出左脚，磕在走廊的门槛上，把手都摔破了，也有点想回去看看。还有，我没尝试过站在围墙上往外面看……”

“好，我们先去庄园西吧。”萧染白拍板决定。

宵儿也没走过通向庄园西的路，决定带领萧染白一直朝西方走。

庄园西在西边，往西走准没错。

小跑着七拐八拐，萧染白渐渐感觉身体发热，额头渗出一些汗水：“宵儿，你有没有觉得开始变热了？”

宵儿喘息说：“有些热，真奇怪。”

越往前走，温度越高，小路尽头出现的是一座围墙。萧染白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顺着围墙慢慢前行。

围墙很高很长，两人摸索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发现墙上有一个两米高的弧形洞口，里面隐隐吹拂出一阵带着植物气息的暖风。

“走，应该是这里，我们进去。”

穿过洞口，萧染白眼前一亮。

字面上的眼前一亮，不同于庄园中心一过十一点就漆黑无光，这里搭建在草丛上的十几栋小楼室内多半开着灯，楼与楼之间的小道上也架着路灯，路灯光线比起她们的路灯亮了何止一倍。

比不上主世界都市夜晚的灯火通明，但经过数十个禁锢之夜后，乍见这等光芒，萧染白不禁有些唏嘘。

宵儿则是目瞪口呆一阵后，用手紧紧捂住嘴，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声呻吟般的尖叫。她扑倒在草丛里：“是草，这里居然有草有树！”

“好几年了，我终于，终于……”宵儿的话音渐渐变成抽泣，她克制不住地失声大哭。

“什么人？我怎么好像听见女人的声音？”

“你回去，我来巡逻。”

宵儿的哭声惊动了小楼里的人，一个男人刚打开房门，就被楚管家喊回去。

楚管家循着哭声，准确走到萧染白和宵儿身边。

萧染白努力把宵儿扶起来：“打扰了，我们在屋里实在憋得慌，出来散步。”

“这里不安全，请到我家里歇息，等下我送你们回去。”

楚管家一个人居住在一栋两层小楼里，一楼是客厅与厨房，萧染白一进门就愣了一愣——她看见了电视机！过道旁还立着一座双开门的电冰箱！

楚管家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不好意思，我没有准备女式用品，拖鞋码数有些大。”

“没关系，外套挂在这个衣架上吗？”萧染白很快找回感觉，像在主世界朋友家做客一样自然起来。

宵儿一直呈现出做梦的表情，等坐在柔软的皮沙发上，手里端着冰果汁时，思维还陷入痴呆状态中。

电视机开着，在播放一段无厘头广告，楚管家拿起遥控器换台，转到新闻频道。新闻记者正现场直播采访，镜头里一个女性正激昂痛诉政府政策错误，应将人口贩卖列入刑法。

“穿过那座围墙，等于从古代封建社会穿到现代社会啊。”萧染白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感慨。当伸手拿杯子时，她注意到自己袖口上的深色蕾丝，不禁皱起眉头。

罗老爷指定的，老气的，不能多露出一片肌肤的深色旧色衣裙，在现代家居背景下，是多么格格不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