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浑浊的眼中，慢慢溢出几滴泪来。父子相残，没人比这再令人心痛的事情了。而他，经历了两遍。

众人都惊恐的说不出话来。尤其宁祁安和康王，望着瑞王的尸体，吓得面白如纸。

刚才瑞王还和他们一起争夺皇位，片刻功夫，就阴阳两隔，如何不让人恐惧？

裕王心中也是一惊，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瑞王死了，对他的好处最大。他与瑞王的合作，就不会再有人知晓。他依旧可以在皇上面前扮演大孝子，继续蛰伏。

瑞王自杀，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看皇上的眼泪就知道，不仅瑞王嫡长子宁怀玉，整个瑞王府都保住了。

皇上说白了有点贱性。人活着不知道珍惜，鸡蛋里挑骨头。死了后再忆起来，却都是好处。

别看他后悔愧疚害死了太子，可太子若活着，再来一遭的话，皇上依然会心生忌惮。本性如此，改不掉的。

瑞王死了，他的错就全部随着他去了。皇上再想起他，又都是值得怀念父子相得的日子，加之他死前的话，最起码保住了瑞王府一世的富贵太平。

对宁祁安和康王来说，现在自裁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两怕死啊。瞧着瑞王流了一地的鲜血，两人的腿在打颤，软的半点力气都没有，怕是刀都拿不起来。

温贵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眼瞧见边上备吓得面无人色的宁祁安，心疼的不行。又看见皇上的泪，温贵妃福至心灵，眼中蓦地升起一团火来。

“皇上。”温贵妃温柔唤了声。皇上看过来，她娇媚的笑了笑，“从臣妾进宫，一直受皇上偏爱。是臣妾贪心了，还想得到更多。”

“做母亲的，总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您别怪安儿。他本性良善，一路走来，都是臣妾撺掇他的。臣妾愿意以死谢罪，也求皇上，多多心疼安儿和华儿。”

“贵妃——”皇上猜到她要做什么，急急喊道，“快拦下！”

温贵妃存了死志，不给别人拦她的机会。拔下头上尖利的发簪，和瑞王一样，自刎而亡。

“母妃！”宁祁安失声痛哭，爬到温贵妃身边，想要去捂住她流血不止的喉咙，却怎么也止不住往外流的鲜血，“母妃，不要——”

温贵妃最后冲他慈爱的笑了笑，转头目光殷殷哀切的望着皇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皇上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温贵妃又死了。一口鲜血吐出，人昏倒了过去。

宁怀景指挥着人，把瑞王和温贵妃的尸体抬出去，宁祁安、康王、惠昭仪和恭亲王爷全部关好。叫了蒋神医给皇上施针。皇上还不能有事。

宁怀景这才有功夫关心织锦和皇后。

“还好吗？”宁怀景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

“还好。”织锦弯了弯眼睛，“我没事，不用担心。”

“嗯。”宁怀景应了一声，控制住把人拥在怀里的冲动，给皇后行礼，“孙儿不孝，这段时间给皇祖母添麻烦，让皇祖母受惊了。”

皇后扶着他的手拉他起来，“和祖母不必客气。祖母没做什么，辛苦的是你。”

看到今天这一幕，皇后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方才进门时的情绪外露，半真半假。有做给皇上看的，也有一瞬间真切的心酸。

她对皇上的感情很复杂，多年夫妻仍有微末情分在，可恨意也不少。

皇上杀害了他们的嫡长子，次子远离京城多年。当初诚王不单是负气离京，还有迫不得已。留在京城，皇上未必不会再因忌惮起杀心。

远远走了，皇上反而会念起好来。

长子早逝，次子远离。皇后前半生作为定国公嫡女，风光顺意。嫁给皇上，当了皇后，反而晚景凄凉。这一切都是败皇上所赐。

而今，皇上终于尝到了恶果。他其余几个儿子倒是都陪在身边，可有哪个对他是真心呢？临了临了，还要被几个儿子逼宫。捧在手心里，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更是往他胸口上捅了深深一刀。

皇上惨白着脸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任由蒋神医给他施针。皇后定定注视着他良久，轻轻笑了。

皇上的身体情况很不乐观。先前中的毒已经伤了他的根本，蒋神医为了让他醒来，又用了虎狼之药，折了寿数。要想多活几日，就只有静心休养。

皇上再贪恋权势，没命了那也就什么都没了。为保朝堂安定，皇上连下数道旨意。

一是再次为先太子平反，言明先太子为奸人所害，为宁怀景嫡长孙的身份正名。二是禅位于宁怀景，立宁怀景为新帝。

又强撑着精神，把处罚瑞王几人的圣旨都给下了。

首当其冲就是宁祁安和卫国公府。宁祁安下毒、逼宫，看在温贵妃自尽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宁祁安被贬为安顺伯，全府里即日就去守皇陵，无故不得回京。

卫国公府要惨些。宁祁安是亲儿子，刚死了一个儿子的皇上下不去手，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卫国公就不会手软了。

卫国公府上男子无论老幼皆流放三千里，发配边疆。女子则是发卖为奴。

再就是瑞王和康王。瑞王以死谢罪，瑞王妃三尺白绫殉情去了，留下血书恳求皇上罪不及子孙。

瑞王又没给皇上下毒，这些年来对皇上也算孝顺。皇上自动忽略了，瑞王那不知养了多少年的私兵。认为瑞王最后的举动，也只是为大势所迫，迫不得已。

对瑞王府格外宽仁。不仅没动瑞王府的人，还让宁怀玉继续承袭了王府，只是从王府降为了郡王府。

反而是对康王的处置更重些。谁让康王看不清形式，和惠昭仪又都怕死，没自杀的勇气。皇上的怒气可不就全撒在他两的身上了。

连个从犯都算不上，顶多是根不太聪明没什么作用的墙头草的康王，成了康敬伯。陪着宁祁安一起去守皇陵了。惠昭仪被打到冷宫。惠昭仪的女儿，二公主也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