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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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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迈了步子进宗沧洞,其间肃穆庄严之气,是真真叫人难以不恭敬垂首的。

下处的阴河淌着银蓝色的光华,路面铺在银蓝色的光华之上,一步一步迈来的动作都在上处。

它得了脚步的极大震动,微微有斜。乐谙一紧张,下意识攥紧了妖帝腰间那方玉带子。

大力的一扯,倒将扶修扯得回过神来。他方才是走得太快了些,急着带小丫头去见先帝后,全然忘记了宗沧洞的路不同于外界,绵软如锦被,顺滑似绸缎。常人该是不容易走的。

下处的阴河,如若不慎掉落其中,只怕是要伤了身子的。里头的东西,可算不上善类。

“小心些,慢着来,不急。朕扶着你。”大手一拉,将身侧的女子堪堪带到了身前,她半边身子隐在了自己的宽袍大袖之中。

如此,她在前头走,他在后面随着守着,也可心安。

......

胥商与齐婵身殒后,化作飞灰散于尘世,连尸体也带不回宫里。宗沧洞其间的坟冢,是衣冠放置冢内,刻上名讳供奉之。

乐谙定睛看过去,第一眼就瞧见鎏金金盏挂式的碑器。它浮在半空中,银漆色的字纹写出先帝后的一路过往。

这便是她家陛下的父母至亲。

往前一数这五六百年的时间,陛下便是如她这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往日,也曾听尚嬷嬷她们说起过几回,都是几句带过。说起陛下的父母,眼见的,大家难免心存伤悲。

能忆怀的与不能忆怀的,都藏于心中的。就如陛下。

她转了身子,顿住脚,任由心间慢慢的怅然与心疼溢出来。妖帝陛下,多少尊崇贵气的位置,他一人自襁褓开始,便在上头了。每每遇上难时寒冬,在那上位,他是身感几多寒凉,一人渡过了多少汹涌難趟之河水。

她本就站在前头,站住了脚,也便让扶修停下了步子。只听她慢慢唤道:“阿修......”

进了这宗沧洞,他就复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沉重的很,“朕在。”

乐谙难得定定的瞧着他,想将那五官都刻印在心间。前头那些扰人的苦痛,往后她定要替阿修一一挡了去。寂寥孤寂也好,丧亲之痛也罢,一一都有她一同背负。

扶修一瞬像是自她眼底看出些什么,微微舒展了眉头,带了些笑轻道:“谙谙莫要多想,朕能走到今日,必然也能走到来日。你只需好生照顾自己,等着朕......等着朕安排好一切。陪着朕,好不好?”

他的愿望竟是这样简单的。她无甚理由,去拒绝的简单。

未有丝毫迟疑,她便应下了。

......

他们离那鎏金金盏挂式的冥碑,终是隔上了一道阴河。

二人在几丈外的蒲团上恭敬跪了,就着里间烛火,二人抬眼望之,行了大礼。

三遭叩拜之礼毕,扶修执了身侧之人绵软小手,恭敬道:“父帝,这位便是儿子为自己寻来的妻子。”同您与母后一样,儿子亦是遵循了心之所向心之所想。

“此后必有万难之事能着我俩,但儿子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定如父帝对母后一般,对待自己的妻子。若有相负,甘受万钧雷霆之苦。”

父母于他而言,是个不甚清晰的囫囵模样。父帝应是个严肃狠戾的样子,严教子宽责怠,似指路明灯,后方之倚仗之靠山。对父帝一词,扶修心解,便是有他在就再无须惧怕的人。

而母后又是不同。世人皆道,他母后,天界二公主齐婵,是个顶温婉和静的女子,是个人人见了都会心生暗慕的。

即便曾怨过他这位母后的无情,将刚出生的自己就这般决绝抛下了,现在也是能明白了。

他的母后哪里是无情之人。分明就是个用情至深,难以自拔的。她与父帝胥商成婚以来,吃尽了情爱的香甜果子,一瞬的比之在天界还要娇宠。再一朝腹中有子,原是极其开心之事,往后的天伦之乐就在眼前了。哪知后头的乐极生悲仿似成了定论呢。

“母后,阿修来了。”手掌将乐谙的小手包在其中,他以拇指摩挲了她的手背,后道:“母后啊,您瞧瞧孩儿的妻子......”

乐谙心性单纯,虽是偶尔娇气了些,贪吃了些,性子却是极好的。他的母后,不会不喜欢这样的儿媳。

只是可惜,他没有见过娘亲,转了口中的体己话,张了张口竟也说不出来了。

提起母亲,为人子的难免泪湿眼眶。扶修亦是一贯清冷的性子,即便这泪迷了满眼,也是流不出来的。

乐谙有觉,也作不知。妖帝做惯了在上头冷脸肃然的模样,早不习惯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道尽。今日他可言之此处,已是不容易了。

这便勾了大大一个笑脸,柔声唤道:“母,母后。谙谙给母后问安......”

“阿修性子冷,有些事儿谙谙心中自是清楚,母后也清楚,对么......”

知子莫若母,此事慰人。

*

夜半回宫,乐谙倒是不觉着疲累。

只是妖帝今日兴致颇高,一声一声的催着。卷紧了自个儿的常服宽袍宽袖子,催着小丫头跳上自己的背。

她本也害羞,摆手道了几次“不要”,可也耐不住男人扯了她小臂一只“亲亲”“谙谙”的唤她。

于是乎,红着脸跳上了扶修的背。男子的背是宽厚实在的,一步一步实实在在的走着,当真可让人一颗难安悸动的心,都慢慢平复。

这一会儿,她早便忘记了扶修前头所言的,明日启程前往人界游玩一次。果真是满心满眼的浸在这男人的宽背温怀之中了。

走出一程,恰至宗沧洞其下的山脚,扶修背着背上的人儿,慢了脚步。

“谙谙今日可觉着还缺了些什么?”

这一问,便叫乐谙注意起周遭的之物来。定好的吃食有了,伴了一轮半隐藏于云间的明月,还有那白玉色的斐安亭,其后意义深重的宗沧洞。一切有条有理,该有的好似都有了,想想是没有什么别的好说了。

她笑道:“缺了什么?谙谙觉着什么都没缺啊。”

扶修也陪着笑,“再想想。抬眼儿看看罢......”

此夜月明星稀,乃天地自然之定律,许是美好之物都是不可兼得的罢。

她道:“这天穹之上,少了些东西。”有星有月,许看着便就更加圆满了。

这遭答话总算贴合了扶修的心思。他亦抬眼瞧了天穹,咧开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来,这天上是有些昏暗,生气不足缺些颜色......

扶修口中默默念了几句口诀,抿了嘴,敛去笑意,做定定道:“谙谙啊,你且看着,朕为你预备的好东西。”

......

为了今夜这会子天上飘着的这些个孔明灯,他算是做足了功夫。

前头置红烛灯纸竹条若干,放于亭中。照着凡间巧匠所书的那般试了几回,摸透了其中妙处,始才制出了第一盏孔明灯。

数十盏孔明灯飘飘晃晃升去上空,其情致风雅也似凡间文人所言,以灯寄情之所系,留余纸笼竹条之间,烛火会燃,灯具可升,愿比翼之情,天下亦可知。

在他这处,天下人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不打紧,他并不介怀。天下人总有一日都会知晓的。背上这人知道,也就圆满了。

乐谙早便是满脸惊诧,眼睛直直盯着远处那些个孔明灯瞧。天穹之上的灯海,暗夜为背,绚烂极了。

“阿修......你,你真好。”她这便也嘤嘤的出声,娇娇趴在他背上,环紧了他的脖颈。

难想着一刻连着一刻的,心都软作一滩水了,软得没了力气。

得了乐谙这句话,扶修登时便有了满腹的自豪之心,可见的迈步子都稳当了许多。

他而后走得慢,为着让她好好瞧天穹上自个儿予她的这片儿心意。万事便都是这样,自己做的事儿得了心上人的喜爱,走路都可轻快一些呢。

好在乐谙身材纤细,重倒也不重,他被着算不上累。

......

这一遭玩儿,到了后半夜。身上的小丫头待那些个灯都散尽了,看过了之后,也觉着疲累。

此时方觉,他这背着她瞧灯火,一瞧便是大半个时辰。后那些个孔明灯大半都在空中自燃,化作烟尘,没了。

也不觉遗憾,最美的模样都已留在心间了。

“累了罢,朕送你回去。”

乐谙撇了撇嘴,实际有些心疼。背了这样久,他倒是半句怨言也没有的。一个妖帝,哪做的惯这样伺候人的事儿呢。

这便催促道:“是有些累了。阿修,咱们回罢......”

夜里微凉,出时未带她的大氅出来,是有些失策的。扶修使了力将背上的人往上一托,被得紧了些力。

到偏殿,他方才将她放下,可奈何小丫头又巴巴的自个儿黏上来。

乐谙这会子倒是想起了明日要启程出门游玩之事,心紧巴巴的揪了起来。

“阿修啊,今夜可陪陪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