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西转过身,正对上一双深邃如同夜色的眼眸。
竟然是先前那位被“抛弃”的先生。
她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对方毕竟是客人,于是尽量温声的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阮铭泽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一抹轻笑,随即歉疚道,“真是抱歉,给你们茶馆带来了麻烦。”复又指了指那碎了一地的茶具,“这些,我来赔!”
言罢,便返身要去掏钱包。
这个男人,倒不像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坏人,也不知道怎么会交上那样的女朋友。
于子西笑着摇摇头,“不必了,先生,我的服务生都已经和我说清楚了,这些茶具是先前那位小姐打碎的,与你无关,我们茶馆向来就事论事,错不在你,自然不用赔偿!”
说起来也真是可怜。她就当是做一回善事,让他体会一把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那怎么可以!”阮铭泽语气认真,“东西虽不是我摔的,可起因却是由我,自然是要赔的!”
顿了顿,又道,“不仅要赔东西,我还得给你道个谢。刚才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下不来台了……”
这话说的分外恳切,于子西不疑有他,只当是面前这位是个‘痴情种子’。她向来不太会安慰人,只得豪迈的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世上女人千千万,对你不好天天换嘛。”
顿了顿,又笑道,“这茶具左右不值什么钱,但我看你也是个讲原则的人,既然你坚持要赔,我也不推辞了!”
随即扫了一圈这遍地狼藉,纤细的手指伸出,细数道,“两叠托盘,一顶茶壶,两樽茶杯,一共五百,不多不少!”
阮铭泽微讶,讶异的还有一众服务生,他们大眼瞪着小眼,皆是一脸不可置信,但却也没有一人敢多嘴。
阮铭泽咳了一声,斟酌着言辞,“就五百?这……会不会太少了点?”
于子西爽朗一笑,“这茶楼是我开的,器具自然也是经我手过的账,难不成我还能做亏本生意不成?”
听她这般说,阮铭泽便也不扭捏,当下便取了钱递给服务生,随即又对着于子西道,“还是要谢谢店主今天帮我解围,对了,还没请教店主你的名字呢!”
于子西见他谈吐得体,便也未深想,伸出右手,“于子西。言语的语,潮汐的汐。”
阮铭泽握上,旋即笑道,“你好,于小姐,我叫阮铭泽。”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更浓,蔓延出一片暖意,“认识你,很高兴!”
……
凌晨两点,大部分居民都睡下,百里街也脱离了白日的浮华喧嚣。但对于一部分人来说,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融融夜色里,一个窈窕女郎正瞪着高跟鞋款款而行,路灯斜长,直将她白日里略显锋利的容色镀上一层柔光,若忽略掉她一脸不悦之色,当真以为是个夜行的妖精。
于子西觉得今天当真是背到了极点,早上有人闹场子不说,晚上死党约她泡吧竟也放她鸽子!
心里有气,一路踢着小石子,途中遇见个稍大的滚石,也没把控好力道。只见那滚石一个抛物曲线,落进远处暗色里,随即黑暗中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哼。
于子西一讶。
她自然不相信那无血无肉的石头能够发出这种声音,想着应当是砸到什么人了。
待走近了些,果见一个身影“趴”在那暗色里,一动不动。
于子西背脊生了层冷汗,因着这头没有路灯,便也辨不得跟前情形,只以为自己那一脚惹了祸端,生生将人家砸晕了,不由又骂一句点子背。
只是这人命关天,她也不敢耽搁,喊了两句见那人不答应,心里隐隐生了丝慌张。
莫不是叫她给砸死了?
于子西颤巍巍的伸手想要摸那人呼吸,却忽然被人扼住了手腕。
只见那双手指尖圆润,根节分明,竟是勾起几分熟悉!
还没等于子西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双手,那人清冽的嗓音便就撞进她耳里。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口齿不清,“干……干杯!呵呵,干杯!”
那声音极为耳熟,于子西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然忆起来,不就是早晨在她店里吃茶的男人?
当下便伸手将那醉汉翻了个身,随即,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便映入眼帘。
果然是阮铭泽无疑!
此时他双眼微阖,两颊绯红,满嘴的胡言乱语,应该是醉的不清。
于子西不由拍了拍他的脸,喊道,“阮先生,您怎么在这?”
阮铭泽听着那响在耳畔的悦耳女音只觉胸腔里尽是满满的幸福感,只是他如今还是个“醉汉”形象,便只能努力将那欲要弯起的嘴角给压平整了些。
见他不答,于子西只好又问一遍,“阮先生,阮先生你还好吧?”
阮铭泽“痛苦”的嘤咛一声,随即眉头一皱,直向着于子西怀里贴近了一分,这般亲近的距离让于子西有些不适,刚想着退后一步,却又叫那人扼住她的手腕。
阮铭泽竟似知道她要逃走一般,低声喊道,“别走!”
那声音喑哑,带着难忍的迫切,于子西听着,心底忽然划过一丝异样。
那感觉就像一片揉揉的羽毛划过耳廓,挠的她心下痒痒,她不由的大吃一惊,赶忙摇摇头,正想摆脱这莫名其妙的感觉,阮铭泽却乘机又向她贴近了一分。
于子西无奈,便也只好由着他,不然还要和一个醉鬼讨价还价不成?
于子西只当他还在为今日的事介怀,借酒消愁这才弄出这般烂醉如泥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同情,又想着虽萍水相逢,但好歹白天也算交了个朋友,若是将他扔这不管又觉得有些不仗义,心想还是将他送回家的好。
“阮先生,你家住在哪儿?”
“南宁路广德小区201号。”
本以为阮铭泽又要含糊不清的嘟囔半天,却不曾想,这答案竟要的这般顺利,不疑有他,于子西当下便拦下一辆出租车。
和司机报好了地址欲要离开,可刚转身,便觉得身后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拽住了她,随即一带,她便跌跌撞撞的进了车,鼻尖更是擦过他温热柔软的面颊。
再抬头,撞进的却是一弯澄澈眼波,清醒的紧,哪里像个醉酒之人?
于子西不由一愣,便就在这愣神之际,司机师傅已是拧火启动了。